“慧蘭。”
他沒有跟過去,怕礙著他們,也想到了今天和慧蘭的聊天,最後慧蘭的笑容,說她很幸福,也想到了慧蘭睡後的笑容。
田豐富感覺沒有了力氣。
他忽然很想睡一覺,像慧蘭那樣安靜的睡一覺。
長久以來的堅持,在慧蘭離開後,他的心升起了放棄放棄在麵對這個世界,也想要跟著慧蘭離開。
他哭不出來,但是心中卻有無數的不舍,以前慧蘭在他還能堅持,有慧蘭和他一起尋找田兒,但是現在慧蘭不在了,幾十年的風風雨雨,他這一刻心灰暗了很多,堅持不下去了。
“田兒,你到底在哪裡,我想要找你,可是你娘她走了,我.…”
其口微動低語著,誰都聽不清的話。
言語間,田豐富低頭。
他的手中握著一張紅色的紙,那是簽紙,是他從天雲觀求來的簽。
撫摸簽紙上的紙。
視線在這一刻模糊了,人累了,眼睛也累了,心也累了。
驀然,他低頭的視線看到一古袍衣擺,衣中有半露一雙黑色的古人布鞋。
這是….
田豐富視線抬起。
入目是一名男子,他的麵容讓人分不清是幾歲、麵容是老年,卻又有感覺他的精神狀態更像個年輕人,他的身上穿著一件古袍。
他的身上有一股很好聞的味道….這味道,田豐富聞到過很過次。
那是天雲觀裡的檀香味。
“你是?”
田豐富下意識的詢問,下一刹那他就停住了,視線低下望向自己手中的簽紙。
這人的衣服、樣貌、身形.…
“你是?”
田豐富腦海中,有一道天雲觀泥像浮現。
像….太像了。
他,和天雲觀中的那位好像,我這是在做夢嗎?
田豐富有一種如夢似幻的錯覺,懷疑自己看錯,出現了幻覺,隻是在聞到那淡淡的檀香味,他猶豫了。
就在這時,檀香味更濃了。
他,走來了。
他走到了自己身邊,隨意的坐下,沒有田豐富想象中神仙縹緲,神仙的莊嚴肅穆,像是一個溫柔的凡人,坐在了他的身邊。
“她在最後很開心。”輕緩而溫柔的聲音,傳入耳邊。
田豐富看到了‘他’的視線,在看慧蘭被抬走的方向.…他口中的她,是在說慧蘭。
這一刻。
田豐富身軀顫抖,眼中那哭不出來的淚水在落下了。
此時的田豐富麵對他,有太多的話語。
您是城隍爺嗎?
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城隍爺,是因為我昨天的祈願才來的嗎?
有太多的話他想要說。
但是最後他都沒有說、沒有問,有的是眼中帶著淚帶著期盼蒼老輕聲開口,道出一句話:“真的嗎?最後慧蘭她幸福嗎?”
朱長夜看著坐在身邊的田豐富。
田豐富心已有死誌,有將死的麵相,哀太莫過於心死。
陳慧蘭的死,讓他堅持幾十年的堅持搖搖欲墜,隨時會崩塌,他已經沒有想過活下去,他不會自殺,但是自身會很快的衰老死去。
朱長夜輕點了點頭,溫柔一笑。
他看向陳慧蘭離開的方向:“她不是和你說過嗎?她很開心….在最後的時光,她做了一個夢,夢中她和田兒相聚。”
朱長夜輕柔講述。
田豐富眼中淚水,不停的滑落。
“幸福就好,幸福就好。”他抹著眼淚,沾濕了點簽紙,口中不停的說著這四個字。
下一刻,他看向朱長夜。
“田兒他….他還在世麼.…“他詢問朱長夜,眼中帶著期盼,又帶著得知可能的壞結果的害怕。
聞言。
朱長夜沒有說話,微微搖了搖頭。
刹那間,田豐富沉默了,他看著手中的簽紙。
良久。
他口中有喃喃低語:“田兒。”
田豐富的臉上沒有因為得知結果後,覺得自己白白浪費幾十年的痛苦,也沒有因為得知壞結果後有的崩潰,他的臉上有的是一種‘果然是這樣’苦澀表情。
其實從很早以前,他就想過並肯定田兒已經死了,曾經他找到過和拐走田兒的人拐過的孩子,那個孩子說見過田兒,並且他說了跟他一起的孩子死了很多,有的生病了,有的死了。
但是他沒有就因為這點就放棄,他始終相信的是那個‘萬一’。
而現在得知結果。
他解脫了。
原本害怕慧蘭離開,他又跟著離開,田兒如果找過來,看不到他們時悲傷的痛苦不會出現了。
“我能問下,田兒是怎麼死的麼。”田豐富小聲的詢問。
“因為生病。”
“田兒死的時候,是不是很痛苦。”
“是.…但是他一直將你給他做的那個小東西,帶在身邊,他不孤單。”
兩人在對話,朱長夜傾聽田豐富的問題,作出回答。
田豐富又問了幾個問題。
心結慢慢的解開,他一直想要知道田兒的情況,就算找不到,也想要知道田兒到底怎麼樣了。
問到最後。
他沉默了,問題都問完了。
這一刻的他直感覺身體很沉重,長久以來的疑惑在今日終於得到了解惑,心願了結,沒有了遺憾。
田豐富眼中,那想要睡去的疲倦之色更深了。
這時。
他心有所感,抬頭看向走廊。
“慧蘭。”眼中,他看到慧蘭站在那裡,周遭的情景變得黑暗,隻留下一條路,慧蘭就站在上麵。
這一刻田豐富站起來了,他向著慧蘭走去,牽起慧蘭的手。
回頭。
他看向朱長夜:“城隍爺,謝謝您。”
他笑得很開心很幸福,沒有任何的遺憾,口中道出來城隍爺三個字,在聽到朱長夜說慧蘭很幸福時,他已經知道,‘他’是城隍爺。
陳慧蘭站在那裡,也朝著朱長夜行禮彎腰。
“謝謝您。”
她知道自己最後的時光,城隍爺為她做的一切,圓了她的願望,讓她看到了田兒。
看到了田兒小時候,也看到田兒長大後的樣子,她由衷地感謝。
田豐富亦是朝著朱長夜行禮。
道著感謝的話,他的心結了卻,能安心的離開。
“來世,你們會和伱們孩子再續前緣,算是這世間讓你二人承受多年苦痛,我所做的補償。”
“天有眼,我等地府亦有眼,路上不必擔心,我等地府會把一切安排好。”
朱長夜溫柔聲響起。
“好。”
田豐富臉上有微笑。
他看向身邊的慧蘭,她亦是看了過來,臉上有微笑,在喜悅這句話,笑出了最為燦爛的笑容。
無需說話。
田豐富和陳慧蘭,都默契向著朱長夜再次行禮,道了一聲城隍爺謝謝您。
而後,他們牽著手向著路的儘頭遠去。
身影慢慢的消失,路也跟著慢慢地消失,最後化作一切收斂,椅子是椅子,陽光依舊是那陽光,椅子在,陽光在,唯一不同的是椅子上的那個人,再也沒有了動靜。
他蒼老的身軀坐在上麵,背靠長椅靠背與扶手,腦袋垂下,手中抓著紅色的簽紙。
安靜,祥和….
傍晚晚風吹來。
被淚水沾染微濕的簽紙一角,在風中起伏,人已然離去。
朱長夜看著這一切。
微微一歎。
“這一世他們注定與孩子分離,但是下一世未來會有好結果,剪不斷的緣分由他們結係。”
他眸子有望氣術光輝閃爍,低喃著。
田豐富、陳慧蘭他們一生並非白費。
前世種因,後世得果。
未來他們會是一家很美好的家庭,田豐富和陳慧蘭下一世還是夫妻,再結前世無法割斷的緣分。
“我期待你們的來世,那時候我會再來看你們,你們這一世我當城隍當得晚了,沒能做多少事情,來世,那時候我守護你們。”
朱長夜注視身邊田豐富,粲然一笑。
也在他說話時,周圍有一道黑影向地下滲透下去。
那是陰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