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笑著道:“今個年二十六,年頭咱可能過不來了,昨夜咱也參加了宴會,有些事想和你嘮嘮。”
朱雄英噢了一聲,道:“咋啦爺爺?”
朱元璋麵色有些肅穆,認真的問朱雄英道:“咱之前告訴你藩王的配備,你可還記得?”
朱雄英點頭:“大明藩王分內外,外有九塞,塞塞凶險。”
朱元璋點頭:“今日得見塞王們,咱發現他們各個出落的優秀無比,咱問你,倘使皇帝立儲,儲君年歲不大,何以服眾?若塞王不服,當何處之?”
說完之後,朱元璋緊張的盯著朱雄英。
這話,之前朱元璋試探過朱雄英,隻不過那時候說的比較委宛,現在他乾脆直接提了出來。
生長在他朱元璋翅膀下的少年帝王,能鎮住那些,在血火中廝殺出來的塞王們嗎?
朱元璋一生金戈鐵馬,這樣的問題他怎會預料不到。
目前太子朱標,是經曆了他的考驗。
但他還想看看孫兒,有沒有這個魄力!
經過自家老爹的教誨,想來會更加強大了吧?不管是心態方麵,還是能力方麵。
而今天,在大殿的宴會上,成年的皇子裝謙卑穩重,少年的藩王刻意炫耀邊疆的武功。
朱元璋一切都看在眼裡,憂在心裡。
他的內心很矛盾,一方麵他看到了憂患,但是另一方麵又不願意因為孫子,而無故的打壓立下功勞的兒子們。
他不知道該怎麼處理,任何事朱元璋都能乾綱獨斷,唯獨這件事,令他輾轉反側了一夜。
朱雄英不解的看著朱元璋,狐疑的道:“爺爺,您老怎麼突然又說這個?”
朱元璋搖頭:“你莫問,倘使你是儲君,對這些藩王,你覺得該如何處理?如果將來,他們野心勃勃.…”
朱雄英笑了笑,道:“哦,您老多慮了,有朝廷名分大義在,亦有取之不儘的財源兵員,想來藩王們會恪守儘忠的,嗬嗬。”
朱元璋似乎不滿意:“若其有不臣之心呢?譬如真要反了朝廷呢?”
朱雄英笑笑,雙目漸漸眯了起來:“朝廷兵不是吃素的,邊塞王也不是同氣連枝,若真出這種情況,鎮壓就是,鎮壓之後,將其圈禁了事。”
“你……你不殺他們嗎?”
看著老爺子一臉緊張的樣子,朱雄英就知道老爺子什麼心思。
老爺子一輩子注重家庭和睦,不願看到倫理慘劇。
朱雄英便順著他話道:“總歸是一衣帶水的親戚,哪兒能動屠刀呢?嗬嗬。”
朱元璋抓著朱雄英的手:“你真這麼想?”
朱雄英不知道老爺子,為啥突然這麼鄭重,點頭道:“嗯,咋啦?”
朱元璋如釋重負,開心的像個孩子:“沒咋,沒咋,好孩子,好孩子呐!”
“做的好!”
朱雄英笑笑。
老人臉上漸漸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拍了拍朱雄英的肩膀:“要是人人都如你這般孝順,那天下也沒煩心事。”
朱雄英沒多說什麼,露出笑容,看著樂嗬嗬的老爺子,道:“走走走!爺爺,府上閹了許多臘肉臘魚,你都帶上,帶回去和奶奶一起吃!”
朱元璋要拒絕,朱雄英卻不容置喙的道:“爺爺,和我客氣啥?這些臘肉臘腸啊,我都試過,你這幾天沒來,我每天都讓廚娘炒著青菜吃,那滋味,那油水,嘖嘖嘖!”
“好了!莫要客套!”
朱雄英撅屁股起身,老爺子看著朱雄英這忙來忙去的樣子,會心笑了。
“嘖!隻有咱大孫對咱,沒有任何其他亂七八糟的心思!”
朱雄英讓鄭和去暖棚割了一籃子青菜,又裝了滿滿當當一籃子的臘肉臘魚和臘腸,心滿意足的遞給朱元璋。
“哦,有些重,你帶馬仔來了沒?”
馬….馬仔?
朱元璋哈哈大笑!
堂堂錦衣衛指揮使,要是知道自己被取了這外號,不知要幽怨啥程度,這孩子,嘴巴真損!
“帶了帶了,馬仔在外麵等著呐!”
朱雄英點頭道:“那便好。”
“哦,對了!我讓你少喝酒,昨晚宴會上,沒喝多吧?”
朱雄英一臉懷疑的看著朱元璋。
朱元璋像被抓包的老頭,趕緊低頭:“沒,沒!”
朱雄英沒好氣的道:“那就是有了!”
“你一把年紀了,拜托你不要逞能了啊!身子要緊,好不好?下次誰找你吃酒,我剁了誰!”
朱元璋笑著道:“你小子,口氣不小!”
朱雄英白他一眼:“為你著想。”
朱元璋樂嗬嗬的道:“成,成!誰敢找咱喝酒,咱自己剁了誰,這總成了吧?”
朱雄英滿意的點頭,不過還是道:“必要的應酬啊,過年和家人團聚啊這些的,該喝還是要喝,少喝點就成,不要喝那麼多,你老一把年紀了,好好活著,咱還沒孝敬完你呢。”
朱元璋聽著朱雄英碎碎念的嘮叨,非但沒有一絲絲不耐煩,反而聽的格外認真,不斷的點頭。
“對對對!你說的對!”
朱雄英笑笑:“成,天兒還早,您老早點回去,再睡一會兒,我知道您老年關事兒多,不用來了。”
朱元璋點頭,蔣瓛在旁邊拎著兩大籃筐的臘肉青菜體。
朱元璋回頭看著站在府宅門口目送自己遠去的朱雄英,低聲喃喃道:“大孫子,咱的好大孫子!咱以前覺得生老病死人之常情麼.…可咱為啥突然又那麼不想離開這個世界了呢?”
朱元璋心裡漸漸有些緊了起來,鼻頭有些發酸。
朱雄英招手,在老爺子背後高聲叮囑:“爺爺,看著點路!不要心不在焉!”
“蔣大人,你看著點,路上滑!爺爺摔了,我剁了你啊!”
蔣瓛一臉幽怨,我……敢麼!
老爺子要摔了,都不要你剁,我自殺行不?
朱元璋笑笑,背手朝後揮揮手,裝出不耐煩的道:“知道啦!囉嗦!”
今天臘月二十六,年關越來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