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不僅朱元璋有些好奇,就連詹徽的胃口都被朱雄英吊了起來。
朱雄英道:“首先生產的方式要改進。”
老爺子和詹徽已經後麵的火器局官吏,都在認真聆聽。
誰也沒有將這年輕人的話,不當一回事。
朱雄英繼續道:“譬如我剛才看到生產火器的工匠們,工匠有老有新,參差不齊。”
“有的老工匠熟悉,造出來的火器就好。有的剛上手,造出來的就差。”
“這玩意兒威力很大,一旦造出來差的,應該很容易炸膛吧?”
這話說出來,工部一些官吏眼神漸漸黯淡下去。
老爺子和詹徽眼底也都顯出一絲落莫。
老爺子沉默一下,歎息道:“是有過炸膛,每一次炸膛,死傷的都是咱漢家的兄弟……恨呐!”
老爺子和詹徽眼眶都有些通紅。
他們都是戰場殺出來的,也知道每一次火器炸膛意味著什麼。
它意味著將有兩名兄弟受嚴重傷,更甚可能當場死亡。
這還不夠,每一次的炸膛,都會讓更多的軍兵對火銃畏懼,從而不敢觸碰火銃。
明明這麼好的東西,現在想用他們的軍兵,卻少之又少!
朱雄英點頭:“其實這事兒也不是不能解決。”
唰!
無數雙眼睛頓時貪婪的盯著朱雄英。
不過朱雄英並沒有發現,此時他正在百無聊賴的觸摸著火銃和虎蹲炮。
朱雄英繼續道:“其實工序改一改就行了,也沒那麼多複雜的,先秦的流水線不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麼?為啥不用流水作業?”
等了半響,也沒人回答,朱懷好奇的回頭。
卻見一群人,所有人都安靜的盯著自己。
眼神中似乎帶著對知識濃烈的渴望一般。
“啊?你們咋了?”
朱元璋目瞪口呆的看著朱雄英:“大孫,你說流水……啥?”
流水線生產,似乎秦朝便有吧?記得前世看過圖片,秦朝的強弩稱霸天下,那些強弩製作複雜,一具秦弩往往幾十個零件,上百道工序,當時的做法便是采用流水線,每個工匠隻負責製造一種零件,所有零件最後組裝起來,非常的快捷高效。
秦朝有的東西,為何咱大明卻沒了?
兩兩相望,各自愕然。
“流水線生產……就是說,每個工匠隻負責造出其中某一個零件,或是其中的一道工序,最後所有的零件和工序彙總組裝,比如你專門負責火銃的木托,你專門負責冶煉鋼口……如此一來麼,造一個火銃少說能節省大半時間,而非現在這樣每個工匠要經手所有的零件和工序,……你們,你真沒聽說過流水線?”
朱元璋咂摸咂摸嘴,似乎很快就理解了朱雄英言下之意。
每個工匠,專門負責一塊的工序,最後在組裝起來,這樣似乎更加省時省力,而且製造的精度也更強,老師傅可以帶著新徒弟專學一門手藝……嘶!
老爺子越是意會,就越覺得這方法甚為可行!
他淡淡瞥頭乜了一眼詹徽,卻發現詹徽眼中已經更為炙熱起來,顯然詹部堂也理解了朱雄英的言下之意!
後麵工部的官吏們就更不用說,各個眼中都帶著無比的火熱。
他們是專精此道的,朱雄英剛說出流水生產,他們就被震撼到了。
“你們……為什麼都這副表情,不會……真沒聽過流水生產吧?”
火器局那群官吏激動搖頭,隨後對朱雄英抱拳行禮,模樣無比恭敬:“公子高才!”
朱雄英:“……”
不可否認,流水線是絕對先進的生產方法!
這個法子在一千多年以後更是工業生產的主要方式,而且被全世界的工廠沿用。
那時的國人都還嘖嘖驚歎,覺得外國人就是聰明,居然能想到如此省時省力又省錢的生產方式。
殊不知這些東西都是咱們的老祖宗玩剩下的,早在秦始皇還沒統一六國的時候,秦軍的強弩,刀劍,攻城器械等等,都已是流水線生產出來的了。
流水線還有一個更大的好處,它們都是零件組裝的,每個零件一模一樣,若是強弩,刀劍等某個軍械壞掉了,用不著找工匠修理,自己隨便換上個新零件便可以繼續使用。
幾千年的曆史,記錄最多是王朝更替以及白骨殺戮,留下最多的是遺憾惋惜。
朱雄英見火器局一群工匠給自己行禮,他也不敢托大。
“諸位莫要客氣,我也就隨口一說。”
朱元璋笑著道:“你小子不要客氣才對,人家給你行禮,說明你小子說的對,說的好!這是你應得的!”
詹徽跟著笑道:“對對!朱公子這隨口一句話,可是要給咱大明的火器生產帶來天翻地覆的改變啊!”
朱雄英搖搖頭:“這不算什麼,頂多也隻是讓火銃的生產趨於穩定。”
說完後,朱雄英走到朱元璋麵前,有些失落的道:“爺爺,這些火銃造價太貴,都是工匠不惜成本打造。”
“隻是為什麼,不想想如何改良呢?咱大明工部這麼多人才,為啥不想著改良火銃?”
“譬如這一發火銃射擊的時間極長,而且精度也不準,如果在槍托上加個彈簧扳機,利用金屬和燧石的摩擦產生火星,以火星點燃火藥,從而完成火藥的點火工作……”
朱元璋聽的一愣一愣的,一臉迷茫的道:“啥?啥意思?”
縱然他是皇帝,是高高在上的主宰,但也有不懂的東西。
術業有專攻,朱雄英說的關於燧發槍的一些原理,朱元璋自然聽不明白。
他看著詹徽,卻見詹徽也是一臉星星的表情。
隻不過後麵幾個工部的工匠,卻若有所思。
良久後,有一名工匠問朱雄英道:“敢問公子,燧石冒出的火星真足以點燃黑火藥?”
朱雄英道:“應當是可以,這需要你們去實驗,不斷的實驗,具體的過程我也不甚清楚,隻能提出個大概。”
那名工匠若有所思,嘴裡卻是喃喃道:“未嘗不可,未嘗不可!”
從開始的迷茫,到漸漸的清晰,到最後麵龐有些興奮的扭曲,他想通之後激動的要朝後方跑。
詹徽拉住他:“你做什麼去?”
那名工匠激動的道:“詹大人!偉大!或許咱大明的火器,真能邁入到一個偉大的嶄新進程!”
阿?
詹徽也呆住了。
有些不可思議的看了一眼朱雄英。
說幾句話,就能讓咱大明的火器邁入到一個嶄新進程?這未免有些太玄乎了點吧?
朱元璋側目看了朱雄英一眼,不可置信的道:“咱讓你來指點指點,你還真指出點啥來了?”
朱雄英靦腆笑笑:“都是瞎說的,還是要靠工匠們日以繼夜的去試,他們才是真的偉大。”
這一番話,將工部這群官吏說的感激涕零,眼眶都有些紅潤。
他們是最不被人注意的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