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麵有些尷尬。
特彆是有散步的老夫婦經過,遠遠地看到這一幕後把繪裡世和糸師凜誤會成了吵架的小情侶,走過來語重心長地教育她“就算他惹你生氣了,你也不能直接把他推海裡啊”後,這種尷尬更是達到了頂峰。
被老人當成野蠻女友的繪裡世百口莫辯,想解釋又覺得語言蒼白無力,隻能心虛地低頭認錯:“對不起,我以後不這樣了。”
而糸師凜則反應激烈地一口否認:“我們不是情侶。”
老婆婆的語氣裡透出濃重的不讚成來:“小姑娘鬨脾氣你就讓著她點嘛,能交到這麼漂亮的女朋友應該學會珍惜才對。”
“小夥子長得也很好看嘛。”頭發花白的老爺爺在一旁笑嗬嗬地幫腔。
兩個老人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般配。”
見糸師凜還想說話,繪裡世拽拽他濕透的衣角,示意他彆和自有一套邏輯的老人家強嘴了。
她心想不止長得好看,身材也很!——
——他穿得不厚,濕了大半的衣服緊緊地貼在他身上,勾勒出清瘦有力的腰胯和腹肌的輪廓,堪稱纖毫畢現。她看了一眼,趕緊眼觀鼻鼻觀心地移開了視線。
讓他就這麼回去好像有點不太好,而且穿著濕衣服也容易著涼,好在老夫婦很熱情地表示他們家就在附近並且有烘乾機。
老夫婦的家也是一座日式庭院,不過沒有三條家那麼古樸肅穆,生活化和現代化的氣息更濃厚一些。
令繪裡世驚訝的是後院竟然是一個漆雕作坊,一問才知道原來老婆婆是漆雕匠人。
作坊四壁都或懸掛或陳列著成品或半成品的漆雕,光潤的朱紅漆麵於燈影中流轉著綺麗的色澤,而雕刻細致入微的紋路栩栩如生,勾連的纏枝紋捧出葳蕤的牡丹花葉,雍容而雅致。
繪裡世自認對藝術沒什麼欣賞水平,但有時候美麗是一種客觀的概念。
也有一些童稚可愛的圖案,兔子抱著月亮在雲彩裡打盹和貓咪弓起脊背撲咬手鞠球。
似乎看出她沒有說出口的疑問,老人微微一笑,取下幾副漆雕來讓她拿在手裡觀賞,神情裡透出歲月沉澱的溫和:“給家裡的孩子雕的。”
糸師凜則被老爺爺帶去洗澡換衣服,等衣服烘乾的時間先套了身老人在外地讀大學的孫子的衣服,老人怕他著涼,又給他泡了杯薑茶,給自己也倒了一杯。
兩個人坐在烘乾機前伴著機器工作的轟鳴聲喝茶,老爺爺吹吹茶杯上方氤氳的熱氣,用一種莫名其妙的過來人語氣絮絮叨叨地對他講道理:“女孩子強勢一點挺好的,不吃虧,那你就多退一步嘛,感情就是這樣,總有人要先退後的,這樣才能長長久久。”
身上陌生人衣服的質感讓糸師凜有些不舒服,他垂下眼睛喝茶,一股透著辛辣味的熱意隨著水流落進胃裡。
他當然不喜歡這種說教,但麵對對自己散發善意的老人又不能像對藍色監獄那些稀鬆的隊友一樣惡聲惡氣地回懟,隻能從牙縫裡冷冰冰硬邦邦地擠出一句“她不是我女朋友”。
老爺爺就露出了一個很驚訝的表情。
“不是嗎?”他一針見血地問,“那她把你扔水裡,你為什麼不生氣?”
糸師凜:……
烘乾機適時地發出工作完成的一聲“叮”的提醒,他霍然站起身,從裡麵拿出自己的衣服,逃也似地鑽進了盥洗室,留下老爺爺依然坐在原地,不緊不慢地喝完最後一口茶後慢悠悠地感歎了一聲。
——現在的年輕人怎麼比他那時候還彆扭。
盥洗室裡,糸師凜脫掉了上衣,少年起伏流暢的肌肉輪廓在燈下被鍍上一層漂亮的光影。
鏡子裡,脖頸上的那枚咬痕已經淡到看不出來,但如果用手去觸碰,依然能碰到微微凹陷下的觸感
他的指尖順著那條血管下移,停在心臟的位置,把手掌覆在了那裡。
它安穩地被胸肋保護著,一下又一下,輕輕撞著他的掌心,令他感到陌生的情緒隨之蔓延開來,流淌進四肢百骸。
不管是吸血鬼還是她所說的魔法少女,她的身上一定存在著與他過去認知中的世界相違背的地方,他全部的狂熱和好奇都儘數耗費在了“足球”和“打敗哥哥”這兩件事上——或者這兩者也可以合並為同一項——並沒有多餘的心力去了解接近旁人。
可那種類似於隨著恐怖片的劇情發展到最緊張驚險的橋段而被攫緊心臟、繃緊的神經被反複彈撥、腎上腺素瘋狂飆升的感覺卻讓他難以抗拒。
是因為她真的沒有傷害他嗎,如同在走鋼絲時被加上了安全鎖,讓他想要在可控的範圍內探尋自己恐懼的邊界。
——為什麼在她的手按住自己胸口的最後,他感到的竟然是莫名的安心?就像有什麼他失去了很久的東西伴隨著她掌心的溫度和力量,回到了他的身體裡。
他發了一會兒呆,換下衣服轉身出門,一輪明月照亮了不算寬敞但被打理得很精心的庭院,女孩坐在廊道的木地板上,正低頭擺弄手中的漆雕。
見他過來,她舉起漆雕展示給他看:“凜,你看這個好像你。”
身體圓滾滾眼睛也圓滾滾的貓頭鷹在木板上盯著他,她的眼睛也在木板後忽閃忽閃地盯著他,月光如清透的水波般傾瀉下來,盈盈閃動在她的眉睫上。
糸師凜一下子停下了腳步,然後掉頭就走,步伐裡罕見地透出一股倉皇的意味來。
“啊,還在生氣嗎?”繪裡世默默放下了手裡的漆雕,在心裡偷偷摸摸地嘀咕了一句脾氣可真大,但看看身旁依舊笑眯眯的老婆婆,還是沒好意思把這句吐槽說出口,作乖巧狀開口向她告彆:“那婆婆,我就先告辭了。凜好像狀態不太好,我還是去送送他吧。”
“哪有女孩子送男生的。他那麼大個人,還能丟了不成。”但老婆婆一臉老神在在地勸說她,“他是那種經常會鬨脾氣的類型嗎?那就該多晾他一會兒。”
“而且,”她又好整以暇地補充了一句,“你怎麼知道他是在生氣呢?”
……鑒於糸師凜那張雖然五官輪廓都池麵得很標準但除了“煩”、“滾”和“離我遠點”之外基本上沒有其他表情的臉上的確看不出他的真實心情,但那個反應,怎麼都不像心情很好吧?
不過繪裡世還是決定相信老人家的判斷,猶猶豫豫地又坐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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