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剛,在說什麼?”
躡手躡腳穿過了馬路,走到另一邊座位落座的毛利蘭一行人,一來聽見的就是浦思青蘭十足詫異的聲音。
“怎麼了,沒有聽懂嗎?果然是我學藝不精。”唐澤露出了詫異的表情,“我剛剛稍微說了一句川渝那邊的方言,是我的中文老師姐教給我的。很不標準嗎?”
“……確實,沒有太聽明白,是我以前沒聽過的方言。”浦思青蘭的眉梢向下一撇,稍微流露出了幾苦澀,“可能是我這幾年忙於工作,一直在海外奔走,好幾年沒回國的原因吧。”
“這樣啊。我還以為……”唐澤笑了一聲,將後麵的話語咽了下去,也將浦思青蘭的不安感拉得更高。
沒有誰比他這個貨真價實的原裝川渝人更加清楚,自己說的方言到底標準不標準了。
而就像是一個英國人或者美國人,遇到了口音很重,愛說俚語的某個人,即便方言和口音不是那麼好確定,很難準確地判斷出對方具體的籍貫,但大概是會有點數的。
這是一種母語的正常情況,想要將一門外語,還是小時候沒有接觸過相關環境的語言說到無懈可擊的程度,難度很是不低。
“中國是個很大的地方。”浦思青蘭定了定神,很快,表情就變得重新自然而然,“在中國想要聽懂所有的方言是不現實的。等你有機會出國了,親眼去看一看,就會明白我在說什麼了。”
“誒,是這樣啊……”
一耳朵就聽見了這麼一段內容的鈴木園子扭過頭,和毛利蘭交換了茫然的眼神。
“所以,他是在跟她請教中文的問題?”遠山和葉將腦袋塞在兩個人中間,小聲嘀咕道,“唐澤什麼時候學的外語?”
“聽上去是這樣呢。不過,浦思青蘭小姐看著那麼有學者氣質,真對話下來,又覺得……”毛利蘭輕輕搖頭,似乎花費了一點努力,才將後麵不是特彆友善的評價咽了下去,“話又說回來,唐澤的外語其實學的挺好的,他會想要再學一門第二外語很正常。”
毛利蘭的重點與遠山和葉不太一樣。
浦思青蘭的長相確實有許多不像亞裔的特征,但她的輪廓和完全的斯拉夫人也有所不同,表現出的氣質溫婉柔和,說話不疾不徐,像是在娓娓道來地講述故事,所以當她自稱自己是曆史學的學者時,很容易取信於人。
可剛剛和唐澤說話的時候,她的語氣明顯與早上在鈴木會長那裡看見的有所不同……
毛利蘭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種微妙的聽感,唐澤卻很理解。
簡單來說,她急了。
她越急,唐澤就越不會放過她。
借著端起咖啡杯的動作,唐澤毫無違和地轉過頭,看向浦思青蘭身後的方向,很快,臉上的表情便過渡到了驚訝。
“小蘭,園子,你們怎麼在這裡?神社逛完了嗎?”
“唐澤,啊,還有,浦思青蘭小姐。”看見自己已經被發現,鈴木園子不再佯裝,乾脆拉著兩個女孩走過去,一臉理所當然地占據了唐澤左右手的位置,“你也在遊覽大阪城啊,是對這裡的曆史也感興趣嗎?嗯,大阪也是個不錯的曆史名城呢。”
剛準備找個由頭起身走人的浦思青蘭看清她的臉,腳步登時一頓。
自己名義上依舊是鈴木史郎請來為回憶之卵做價值評估的學者,考慮到她正在尋求從鈴木家手裡買走那顆蛋,她就更沒有理由冷落鈴木家的女兒。
想到這,知道自己必須奉陪,才能打消這幾個人可能的懷疑,為自己做好身份鋪墊的浦思青蘭理了理鬢發,遮住挫敗的表情。
大意了,從一開始就該裝作壓根沒認出唐澤,直接裝聾作啞,扭頭就跑的。
唐澤笑眯眯地看著三個女孩入座,將原本寬敞的位置擠得挨挨蹭蹭的,心情愉快。
從鈴木近代美術館離開,他們六個人原本是一起行動的,是三個女生先提議,去神社求個簽,等到了門前,注意力全都放在案件上的兩個偵探當然坐不住,很快離開,唐澤也就同樣“知情識趣”地告辭,將空間留給個三個明顯想要偷偷說點什麼的女生,接著,才追蹤諾亞監控著的訊號跑來堵浦思青蘭。
會在這附近再次與走出來的幾個女孩相遇,本就是唐澤故意為之。
原本就在對浦思青蘭這個神秘風格的人設很感興趣的女孩們,疊上不希望浦思青蘭太過接近唐澤的buff,戰鬥力幾乎立刻拉滿了。
於是接下來的一整個下午,大盜小姐再也沒有了去留心自己寶貴道具的餘裕。
“浦思青蘭,這個名字應該怎麼寫是正確的?哦,哦哦,這樣啊,浦思,唔,中國還有這種姓氏啊……”
“可能就和江戶川一樣,是使用的人非常少的姓氏吧?誒,浦思小姐,話說你的漢字,寫得……我明明聽說,中國那邊是沒有假名之類的文字,全部都是用漢字來書寫和交流的來著啊?”
“嗯?這字不是寫的挺好的嗎?對了對了,浦思小姐,我的名字用中文應該怎麼說啊?”
“我,還有我——”
等到浦思青蘭終於從幾個鬨哄哄的高中生包圍中脫身,搖搖晃晃地回到自己的臨時住處的時候,已經是月上枝頭的時間了。
一整個下午,她一會兒要應付唐澤時不時神來一筆的評價,還要不斷解答幾個女孩充滿好奇的問題,寫個字要被銳評一波字寫的如何,說句話不超過三句,就會聽見經典的“這句話在中文裡……”句式……
像是一張菜市場一般的中文高級聽力測試一樣,令人萬分痛苦,頭腦發脹。
她將零部件一股腦地扔在桌上,按住太陽穴使勁揉了揉。
早知道這樣,說什麼都不應該說自己是中國人。
真是的,不應該啊,按照她的預計,在日本接觸到的大部分人,在聽說她的國籍之後,都應該很快保持距離才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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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個人?”放下手裡的望遠鏡,黑羽快鬥輕聲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