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的犯罪?他在想什麼呢。”
聽見唐澤這麼說,坐在他對麵的清水麗子發出了一陣婉轉的輕笑,卷曲的棕色頭發在車窗吹進來的風的作用下高高飛揚,配上她漂亮的臉蛋,十足的賞心悅目。
如果忽略她那毒液一般的話語的話。
“伊東末彥這家夥啊,喜歡自稱自己是完美主義者。”清水麗子撐著下巴,用一種無所謂的口吻評價著自己的這位男友——或者說,前男友,“他要是大學的時候能花點時間好好上課的話,就應該明白,所謂的完美主義隻是一種缺乏溝通缺乏安全的環境裡培養出來的,對失控的無能為力。虧他還是學的心理學。不過也對,他要是成績夠好,就不會大三退學了。”
“你很看不起他的‘完美’啊。”坐在她對麵,一左一右都被持械的高大肌肉男架住了的唐澤說話倒是很淡定。
即便唐澤已經表現出了自己黑心的一麵,深山總一郎和清水麗子貌似也相信了他不是什麼正義的偵探,而是那種給錢什麼生意都可以談談的雇傭兵,但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前,他們明顯是不夠放心的。
所謂的塵埃落定,指的是,伊東末彥按照他自己的計劃,將所有過往的罪責攬到他自己身上之後。
這樣,深山總一郎就可以一股腦將許多事推到他身上,依靠著神聖切割,把自己摘乾淨。
現階段,還沒和他們完全談論的明智,自然就是還需要保持監控的。
“完美,應該是彆人給的評價,而不是一種自以為是的自詡。哪有人自己說自己是完美的?”清水麗子兩手搭放在翹起的腿上,語氣譏諷,“這家夥還喜歡標榜對我的愛,並且信以為真地絕對,為了我違背世俗的規則,和我一起站在世界的對立麵,才能證明他愛情的無瑕……神經病。我看他愛的隻有他自己罷了。”
唐澤眨了眨眼睛,沒有接話。
還彆說,清水麗子的定義確實挺準確的。
“比起什麼,愛情不愛情的,他對我更多的是寄托了一種對他想象的完美伴侶的幻想。”似乎是難得有機會狠狠抱怨前男友,清水麗子不需要唐澤更多的詢問和引導,已經滔滔不絕起來了,“因為他是個有錢的少爺,從小到大從來沒有叛經離道過,才會忍不住被我吸引。與其說他愛的是我,不如說他愛的是自己內心,那種深處瘋狂地渴望偏離正軌的**……”
“啊,我理解。”唐澤打了個響指,“對自己沒有經曆過的苦難懷著一種浪漫化的情緒。他是覺得那種亡命天涯的模式非常浪漫是吧。”
“哈,差不多吧。”清水麗子翻了下眼皮,“我一開始對他表現的溫和柔軟一點,他還不滿意呢。我一開始以為是他喜歡更加被動的,樂意聽他指揮和控製和類型呢,後來才發現,有毛病的是他。”
簡單來說,因為做了太久的乖學生,進了大學,開始渴望獨立和個性,喜歡壞女人了是吧?
唐澤理解地挑了挑眉,腦子裡稍微有了一點概念。
“那現在呢?他請偵探的目的確實是想替你脫罪。當然,你要覺得他隻是傲慢地認為警方調查不出真相,令你含冤而死也行,不過,他現在是為了你在努力了。”唐澤想到這裡,試探性地詢問道,“你還是這麼覺得嗎?”
這回,清水麗子的臉色不僅沒有和緩分毫,反倒是更加沉了。
“他要是不找偵探,彆瞎折騰,我已經擺脫了過去的身份,他也被通緝多時,這個案子早就應該結了。自己不了解真相,又不願意相信真相,妄圖追求他想象中、根本不存在的完美答案……伊東末彥,真是個不折不扣的蠢貨。”
唐澤瞄了一眼前方坐在副駕駛座上的深山總一郎,默默地轉過頭,沒有說話。
彆人也許隻覺得清水麗子戾氣是重了一些,知道超遊信息量的唐澤,倒很能理解她的感受。
她和深山總一郎的聯係絕不隻是關係好的學長和學妹,他們兩個的合作也一定非常的深度。
因為在原本的劇情線裡,清水麗子最後暴露真麵目的時候,曾經對著偵探和伊東末彥宣言過深山也要完蛋了,而自己將把對方的產業全都搞過來,成為最終的勝利者之類的。
不論他們兩之間是更加曖昧的男女關係,還是更加深度的合作者關係,清水麗子的身份在整個犯罪網絡當中一定是相當高的,已經到了深山總一郎倒下去她就會成為下一個一把手的程度。
所有的管理者,不管是合法還是不合法的,最不願意接受的事情,就是失控。
如今精神狀態不穩定的伊東末彥,無疑就是整個鏈條上最失控的一環。
思考著清水麗子剛剛的話,唐澤轉了轉眼睛,靈機一動。
“嗯,他的計劃完全不完美是事實。不過,你說他一直在妄圖追求完美……?”唐澤偏了偏頭,“你的意思是,他希望偵探們給出的,所謂他才是殺人凶手,警察誤判了你是凶手這種答案,對他而言才是完美的嗎?為什麼,覺得自己刑期太短了,坐牢坐不過癮?”
清水麗子被他帶著點詼諧味道的口氣逗笑了,撫掌笑了一會兒才直起腰:“你猜的不錯。不愧是能讓諸多有錢人都滿意的私家偵探,悟性真高。”
“……也就是說,他一開始覺得自己的搶劫計劃是完美的。西尾正治突然殺人這件事,令他的計劃出了瑕疵,成了不完美。”唐澤開始順著她給出的這個邏輯,往下捋,“他殺西尾正治這件事,並不是單純為了滅口,更多的,是想要修正這種‘不完美’……”
“可是西尾正治,確實是我殺的。”清水麗子理了理自己蓬鬆的卷發,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這就令他又覺得不完美了。”
“哦,所以說,他想要的,就是一個以他為中心的舞台。”唐澤恍然大悟,微微提高了聲音,“他可以犯罪,但必須是策劃者,他也可以殺人,但必須是劊子手,是審判導致自己出錯的罪人的劊子手……他不能接受的不是警察誤判了你,他不能接受的是,事情與他想象的不一樣,他隻是個微不足道的配角。”
“很好的總結,明智君。”清水麗子笑了笑,將吹到了唇邊的幾縷發絲撚開,眼神卻很淩厲,“不過,你還是不要試圖理解一個瘋子的邏輯了。這對大家都不好。”
唐澤打量著她臉上的表情,識趣地將後半句話咽下去。
……而清水麗子,不滿的既是伊東末彥的不聽指揮,不斷給自己製造意外和麻煩,更不滿的,是在伊東末彥幻想和構築的舞台上,真正身為主宰者的她,卻成了一個符號,一個附庸,一個象征著叛經離道,象征著個性和美麗的意象。
從某種角度來說,這倆人能成為情侶也是一種巧奪天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