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心看的那書是三毛的唯一一部劇作,《滾滾紅塵》。
耳機裡是陳淑樺空靈又滄桑的歌聲唱出來的《滾滾紅塵》,“起初不經意的你,和少年不經世的我,紅塵中的情緣隻因那生命匆匆不語的膠著……”
書快要看完了,她已看到月鳳死去,看到沈韶華最終還是把出國的機會讓給了苟且的章能才,她自己心裡被這個故事絞得難受,但還是一邊哭一邊往下看。
一邊看一邊幻想著自己是沈韶華那樣悲情的女人……
登機,飛機起飛。
這趟航班人不多,她選的最後一排,身邊隻有空姐。
她聽著歌在飛機上把書看完了。
果不其然地陷入了不想說話的鬱悶之中。
當飛機進入山區,雲散去,她看見下麵起伏的山嶺時,知道已經快要到家了。
片刻的時間已經距離海雲市上千公裡。
她想起九說過的話,便喃喃自語道,“你就是三毛的書看太多了。”
不久後,飛機穩穩地降落在昆明長水國際機場。
何心下飛機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手機打開,給大家報了一個平安。
先發給男友,然後給遠方的女朋友們都各發了一條。
九九當然是秒回的。
方敏抒回複得最快,也最活潑,【安啦,大小姐好好忙自己的工作,期待下次再見。●"?"●】
小滿回得簡單,【收到。】
範婕回的是,【好的,你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何心走到行李提取大廳,把自己在海雲市買的那幾大包特產取了,這才大包小包地往航站樓出口走去。
這天是老丁來接機的,他老遠看到何心背著一大堆東西,就迎了過來。
“三老板你咋個買那麼多東西。”他一邊說著,一邊把何心身上的東西卸下來,自己背上,“早跟我說一聲嘛,我進來幫你拿。”
“沒事,丁叔叔,”何心笑笑說,“我背出來一樣的。我爸爸讓我拜訪一下客戶嘛,總不能空手去,從海雲那邊帶了點東西回來。”
“還是三老板做事情認真細致。”
“啊?”
老丁感覺自己話講多了,就不再說話,而是背著東西往前走了。
商務車就停在外麵,老丁幫何心把東西和行李都裝上了車。何心這才舒服地坐到六座商務車二排的航空座椅上。
何心自己的心思還沒落回工作上。
《滾滾紅塵》的後勁還大,她坐在車後座上跟範婕聊起了微信。
恰好範婕這天的工作也少,回消息就回得很快。
何心跟她說《滾滾紅塵》和《半生緣》她都看完了,感覺非常虐心。
範婕先回了一個笑臉表情,然後說,【說實話啊,三毛寫《滾滾紅塵》的時候喪偶。而愛玲本人,她就沒相信過愛情。虐心很正常的啦。】
【怪不得這麼虐,這一回不知道又要緩多少天才能緩過勁來。】
範婕說,【你真是多愁善感的姑娘。這些書的寫作技巧很高,人物塑造也很好,而且情節也有合理性,讀完了之後會讓人難受,沉溺其中很久。我猜,你這會兒應該還在想沈韶華和章能才的故事吧,安啦,可以回味,不用沉溺太多。】
【範姐姐你猜得可真是準啊,在飛機上難受了一路。】
範婕回,【以前我也會為此難受,但是後來老師提點我一句,她這麼寫,是因為她目力所及之處是這個樣子才會這麼寫。三毛那書裡有什麼句子你覺得寫到心裡去了。】
何心沒有多想,回複道,【是月鳳對沈韶華說的一句話,‘當女人找到她心愛的男人,就是她最危險的時候’。】
這邊的範婕在辦公室裡收到何心這條消息,便想起何心和沈時玖在一起的樣子來,輕輕搖了搖頭,何心的眼神沒有沈時玖清亮,看上去是個多愁善感又有幾分懦弱的人,而她又覺得沈時玖顯得溫和了些。
她沒有覺得月鳳這句台詞戳到何心有什麼不合理的地方。
範婕想了想,編輯消息回複了她,【三毛這樣的作者,包括張,是困在一種迷局裡,經曆了悲劇,看到了悲劇,寫出了悲劇,悲劇裡麵沒有多少愛,卻有很多哀怨,最後這悲劇既不像刑天舞乾戚、俄底浦斯王那樣,以人之力偏要逆神而行,又不像精衛填海、誇父逐日、普羅米修斯那樣為蒼生流儘最後一滴血汗,也不像包法利夫人那樣明明白白批判了物欲橫流的社會,最後就隻剩下哀怨了,仿佛人的一生就活在那哀怨裡一樣。說實在的,我更喜歡有力量一些的文字。人的偉大在於在黑暗中指示光明,而不在哀怨中哀怨。】
範婕自己沒有多想,批評是中文係的職業病。
天天寫文藝批評,看文藝批評,批評來批評去,已經條件反射了,在批評中欣賞,在欣賞裡批評……
她按下了發送鍵。
果然,何心收到這一大段消息,沉默了許久。
一抬頭,窗外的景致是如畫的滇池,她看見許多遊客的歡聲笑語,那兩段‘淒美’的愛情故事忽然就顯得不那麼讓人難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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