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言慶回答,朵朵正色道:“三長製,是前朝所立民籍製度。在畿內,有保長、閭正和族正;在畿外,則有保長、裡正和黨長,其實和現在的狀況差不多。”
“但是增加了一條,允許鄰裡告發。”
鄭言慶輕聲道:“若是如此,咱們鄭府怕是要被人盯上。因為凡檢舉一丁者,被檢舉之家,將要代其賦役。”
“那怎麼辦?”朵朵也緊張起來。
“彆著急,我估計這件事就算是通過,也要在來年執行。
來年之前,我會設法把你送出洛陽,若是有可能,我還想讓你暫時加入我族中。”
朵朵點點頭,表示明白。
如今,她已將所有的信任,都寄托到了言慶的身上。
朵朵相信,這個年紀比她還小,但卻又近乎於妖孽存在的小男人,一定會為她處理好這件事情。
這時候,沈光來到涼亭外。
“公子,老太爺讓我前來催促您,說懷仁坊的雄老爺已經到了,不要耽擱了好時辰。”
“哦,我馬上就去。”
鄭言慶說著話,起身往涼亭外走。
朵朵疑惑的問道:“雄老爺是誰?”
“哦,就是老太爺的好友,也是當年猛虎扈從僅存的幾名扈從之一。他侄孫去年因殺了倭奴國使者,所以被官府緝拿。還是少爺從中想辦法,保住了性命……
本來說是要監三年的,沒想到設立東都,遇到了大赦,所以就提前出來了。”
“那乾嘛要小秀才去接他?”
“少爺是那個雄大海的哥哥……嘻嘻,其實他比少爺大好多。不過雄老爺說,少爺對他有再造之恩,所以就拜了少爺做大哥。而且少爺對那個大塊頭也很好,聽老太爺的意思,很可能是雄大海出來以後,要搬到這邊住。朵朵,你不知道,那個雄大海真的好高哦……特彆是那個塊頭,我記得入獄前,就非常可觀。”
“原來如此!”
朵朵想了想,拉著小念的手說:“小念,那你和我說說,小秀才這些年的經曆。”
“恩,其實我也不太清楚,也就是從四年前說起……”
鄭言慶換了身衣服,騎上了馬。
鄭世安、雄大錘和王虎,也都上了馬車。有數十名鄭家護衛,在前麵開路,一行人浩浩蕩蕩,趕奔北寮。
這次大赦,令洛陽囚室頓空。
特彆是北寮,關押的大都是一些罪行不嚴重的犯人,不少人已提前離開。
本來雄大海在昨日就可以出來,但卻被雄大錘阻攔住。
他認為,入獄是一件很不吉利的事情,所以出獄更要隆重一些。要選一個好時辰,然後還要做足儀式。否則的話,很可能會帶著晦氣出來,以後還要繼續倒黴。。
所以,雄大錘請了白馬寺的神棍,挑選了一個好日子,好時辰。
當馬車來到北寮外的時候,童環已經早早的等候著。一見鄭言慶,他連忙迎上前來。
唱了個肥喏,“鄭公子,你們可算是來了,若再不來,大海兄弟可要不耐煩了。”
“給童大哥添麻煩了。”
鄭言慶說著話,神不知鬼不覺的,把兩貫銅錢塞進了童環手中。
攥著手中的銅錢,童環是感慨萬千。
說實在話,他可真不希望雄大海這麼走了。畢竟言慶每次過來,都會奉上些心意。這些心意加起來,快趕上他兩年的俸祿。雄大海這一走,日後可就短了一個財路。
心裡暗自感覺可惜,但臉上還是堆滿了諛笑。
“大海子,把衣服都脫了。”
雄大錘命人拉起一塊帷布,三麵擋住了北寮大門。然後有家仆從車上抬著一個大木桶,裡麵裝滿了水,擺放在帷布裡。在大門口,又放了一個火盆,點起火。
“爺爺,脫了就光著了,怎麼出去啊。”
“讓你脫,你就脫,少那麼多的廢話。”
雄大錘手裡拿著一掛柚子葉,和鄭言慶站在帷帳裡。看著雄大錘好像小媳婦一樣的扭捏著,把衣服脫光,赤身的往外走。雙手捂著襠部,邁過了火盆。
“快點洗洗,把晦氣都衝走。”
這邊雄大錘吆喝著,把柚子葉交給了鄭世安王正等人。
然後讓雄大海邁進木桶,浸泡了一下出來後,他和雄威抱起木桶,將裡麵的水從頭傾瀉下來。而鄭世安和王正則走過去,用柚子葉擦過雄大海的身子,口中還念叨著各種祈福的話語。
人大,鳥也大……
看著雄大海胯間晃蕩的那一坨事物,鄭言慶頓生自卑。
好在,這自卑並沒有持續太久。待雄大海把身子擦乾,換上一身乾淨舒適的衣服,走到鄭言慶跟前,跪下來恭恭敬敬的磕了一個頭說:“有勞哥哥的照顧。”
再大,也得叫我哥!
鄭言慶的心裡舒服了一點,連忙把雄大海攙扶起來。
要說言慶的個頭也不算太低,可是站在雄大海跟前,卻足足低了一個頭還要多。
這家夥現在的個頭,就快趕上宇文成都了!
宇文成都估計不太可能再長個,可是這家夥……
鄭言慶忍不住嘖嘖嘖的感歎:“大海啊,你在牢裡待得不錯,他娘的又長個了。”
“隻會長個,不長心眼。”
雄大錘說著話,拍了拍雄大海的腦袋,這大家夥憨憨的笑了笑,撓了撓頭。
“走,咱們該回去了。”
雄大錘笑道:“你鄭爺爺在正俗坊的豐慶樓安排了酒宴,就等著你呢。”
如今,鄭世安的身份變了,不再是鄭氏的管家,而是正經的族老。
這也讓雄大錘和王正,在不知不覺間,改變了對鄭世安的稱呼。以前可以大鼻子長,大鼻子短的稱呼。現在可就不行了!畢竟身份擺在那裡,容不得放肆。
帷帳撤掉,沈光牽著一匹黑馬,到了雄大海跟前。
“我不會騎馬。”
鄭言慶說:“不會騎馬以後學,不過彆擔心,這匹馬已經去勢了,很溫順。等你學會了騎馬,我想請人給你弄一匹好馬來。嗬嗬,這匹馬,你就先湊合著騎。”
那邊,鄭世安等人已經上了車。
雄大海騎上馬,有仆人上前拉住韁繩。
鄭言慶則走到童環跟前,“童大哥,今日我兄弟大喜,不知童大哥可有時間,賞臉喝一杯呢?這小一年來,多虧了童大哥的關照,我這兄弟在裡麵才沒受罪。”
“啊,這個是應該的,應該的。”
童環欣喜萬分。
本以為是卸磨殺驢,沒想到人家還是這麼給他麵子。
童環本就是個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小人物,彆看當個牢頭,可是在洛陽城裡,除了對牢裡的那些犯人們吆五喝六,對其他人,他算不得什麼,連螻蟻都不是。
鄭言慶是誰?
那是滎陽鄭氏子弟,鄭家族老的孫子;同時還是士林中的才子,近乎於宗師般的存在;在民間,因他寫過三國,粉絲無數,堪稱明星;在官場,他是大將軍長孫晟的得意門生,還是堂堂雲騎尉,前程遠大。
不管哪一樣,都隻有童環巴結的份兒。
如今鄭言慶主動示好,童環這心裡一個熱乎……鄭公子是好人啊,就衝人家這麼看得起我,日後粉身碎骨都心甘情願。
童環連忙安排下去。
反正牢裡沒什麼犯人,他是牢頭,他說了算。
騎上一頭黑驢,在獄卒羨慕的目光中,童環屁顛屁顛的跟上了鄭言慶等人。
王正和雄大錘在馬車裡看到,也不由得暗自點頭,心中無比感慨。
“老鄭啊,你這孫子,將來了不得。
小小年紀,就能虛懷若穀,拉攏人心。這要是長大了,肯定是出將入相,位極人臣。”
鄭世安聞聽,滿是褶皺的老臉,快要笑出了一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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