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慶和謝科,告辭退出軍帳。
出了大營,謝科突然道:“言慶,我們回去。”
“回哪兒去?”
“自然是回家……我曾聽說,那位來護兒禮賢下士,有名士之風。如今看來,聞名不如見麵。
你我自抵達掖縣以來,一晃業已三個月。他非但不曾召見,反而處處為難你我。與其如此,你我又何必留在這鬼地方呢?司曹參軍……哼,你我成給他看守倉庫的打雜了。”
鄭言慶笑了笑,“咱們若現在走了,隻怕日後更被他瞧不起。
司曹就司曹,至少還給了咱們一個軍職……謝大哥,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隻是這一次,你被我連累了。”
謝科笑了,“賢弟你這是什麼話?你我當年在白雀寺,浴血而戰,可是袍澤之誼,豈有連累之說。我本來對這些也沒有興趣,若非家父期許甚重,我才不願意跑來這裡,受這委屈。”
說罷,他與鄭言慶相視,忍不住都笑起來。
兩人回到營地後,言慶就下令麾下兵馬,加緊休整。
其實也沒什麼好休整,不過是和在掖縣時一樣,練兵操演,整頓軍紀。同時周法尚又送來六百水軍,再加上先前的二百官兵,湊足一團人馬,並委任鄭言慶為校尉,接掌司曹之責。
算起來,言慶手下有一千一百人。
可從內心而言,他並不願意接手這六百水軍。他麾下的官軍和宗團,已經操演得當。如今加上六百個人,看似兵力增加,權利增大。可實際上,戰鬥力卻削弱不少。而他又沒有兩個月的時間,來操練這些家夥,把一千兵馬捏合在一起。無奈之下,他隻好下令,將二百官軍打散,重新組隊。可這樣一來,必然會引起一些老兵痞的不滿,甚至會鬨出營嘯之亂。
不過言慶不害怕!
他在第三天,卯時升帳,清點兵馬。
連斬二十七名誤卯兵痞之後,血淋淋的首級懸掛營中大纛之上,令得麾下兵馬,立時安穩。
昔日鄭言慶在滎陽,就曾大開殺戒。
對付這些老兵痞,他更不會有半分手軟。
周法尚對於言慶這種鐵腕手段,也是讚歎不已。原本以為言慶治理這些老兵痞,會遇上麻煩,可現在看來,他卻是多慮了……於是在言慶抵達沙卑城的第八天,他率部渡海,前往海浦。
又七日,言慶率領兵馬,押送糧草輜重,登上兵船。
黃海浩蕩,遠不似後世那般渾濁不堪。五牙戰艦在大海上,劈波斬浪,朝著海浦進發。鄭言慶站在樓船甲板上,眺目遠望,卻見茫茫大海,白波一線,碧浪翻騰,景致好不壯觀。
行走於海上,呼吸著那潮腥的空氣,整個人的心胸,都會隨之寬廣。
謝科站在言慶身旁,輕聲吟唱:“東臨碣石,以觀滄海……賢弟,在此等壯闊景色麵前,方能領略魏武之豪邁。此情此景,若能飲酒放歌,定當是人生一大快事。嗬嗬,賢弟在此等景致前,難道就沒有詩興大發嗎?”
言慶笑了笑,“詩興倒是沒有,不過確有兩句感懷。”
“哦?願聞其詳!”
鄭言慶沉默,許久之後,陡然壯氣而歌:“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這本是初唐四傑的陳子昂懷才不遇,在幽州台所做。
而今鄭言慶,受小人詆毀,被來護兒輕視,頗有同病相憐之意。雖說他對此並不在意,可被人輕視,被人詆毀,被人邊緣化的感覺,終究不太舒服。謝科頓時沉默,片刻後拍了拍鄭言慶的肩膀。
“賢弟何必在意過往?
你之前程遠大,非他人可以比擬。今日為人所怠慢輕視,將來自還會有機會,向他人討回。”
“謝大哥說的是,卻是我有些狹隘了!”
鄭言慶想到這裡,不由得戛然而笑。
日落西山,玉兔東升。
一輪皎月懸於海天之上,戰船緩緩行駛,推動碧波翻湧。
鄭言慶突然有了些許感觸,命沈光取來古琴。
他就坐在甲板上,撫琴而歌道:“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灩灩隨波千萬裡,何處春江無月明。江流宛轉繞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裡流霜不覺飛,汀上白沙看不見。海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
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隻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白雲一片去悠悠,青楓浦上不勝愁。
誰家今夜扁舟子,何處相思明月樓。可憐樓上月徘徊,映照人力妝鏡台。
玉戶簾中卷不去,搗衣砧上拂還來。此時相望不相聞,願逐月華流照君。
鴻雁長飛光不度,魚龍潛躍水成文。昨夜閒潭夢落花,可憐春半不還家。
江水流春去欲儘,江潭落月複西斜。斜月沉沉藏海霧,碣石瀟湘無限路。
不知乘月幾人歸,落月搖情滿江樹。”
一曲春江花月夜唱畢,引得謝科撫掌連聲叫好。船上的水手,也許不識得字,但是卻能聽得出,這詩歌的好壞。亦連聲稱讚,更有人放膽,與言慶相互唱和。
一時間,海麵上歌聲,此起彼伏,劃破了海天寧靜……
雄大海懦懦走到鄭言慶的跟前,撓著頭,似是有些不太好意思。
“大哥,想求你個事情。”
“哦?”
“我名叫大海,今見海麵壯闊,所以覺得我這名字,卻有些俗氣了,能否請你代為改一下名字?取個豪壯,且又好聽的名字……嗬嗬,像沈大哥和阿棱那樣的好名字。”
鄭言慶一怔,笑道:“大海,你這名字並不差,何必要修改呢?”
“可是我總覺得,大海大海的,有些俗氣。”
不等鄭言慶開口,謝科突然道:“大者,闊也。你既然覺得大海這名字俗氣,乾脆改名做闊海,你看如何?”
雄大海想了想,突然點頭道:“雄大海,雄闊海?
恩,這個名字好聽……哈,那我從今以後,就叫雄闊海了!”
當謝科提議,改‘大’為‘闊’時,鄭言慶還沒有反應過來味道。可是當雄大海興高采烈的呼喊出‘雄闊海’三個字的時候,他腦袋嗡的一聲,不由得頓時變色。
抬起頭,看著雄大海。
言慶艱澀問道:“大海,你剛才說,你要叫雄闊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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