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確定五十嵐隼人真的離開了，一直隱身在伊達航身後的人這才慢慢從陰影中走出來。
伊達航長長鬆了一口氣，轉頭看向他笑道：“多謝你趕過來，跟這家夥單獨相處真心讓人壓力挺大的。”
穿著深色夾克，用棒球帽草草掩飾了一下自己一頭金發的男人快步走到伊達航身邊，伸出手扶他：“我送你去醫院。”
“不用了。”伊達航擺擺手婉拒道，“我知道你不方便和我一起出現在公共場合，就當你才發現我被人打昏了，幫我報個警就可以了。”
見他這麼說，降穀零也不堅持，“嗯”了一聲，隨即給自己的公安聯絡人風見裕也發了一封郵件，讓他按照自己提供的地址打電話報警。
在降穀零低頭發郵件的時候，伊達航一直沉默地打量著他的這位同期好友。
萩原、諸伏、鬆田相繼離開以後，他們兩個人其實也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聯絡了，就連伊達航的婚禮降穀零也沒能參加，就隻讓風見裕也偷偷送來了一份沒有署名的禮金。
伊達航心中感慨萬千，他們都在時光的洪流中被推著不斷前行，各自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比較剛畢業時的意氣風發，此時的降穀零變得沉穩內斂了不少，沉澱出了一種不動聲色的強大氣場，眼神中多了許多複雜難辯的情緒，還有難以掩飾的疲憊，看似堅不可摧的外表下，很難說到底藏了多少不為人知的艱難與掙紮。
一瞬間伊達航有點後悔，或許他不該把降穀零喊來幫忙？
不過，伊達航還來不及開口說一句“辛苦了”，就聽見降穀零忽然出聲說道：“班長，那個五十嵐隼人，你說他曾經救過你的命？”
伊達航收拾好心情，點頭回答道：“是的。去年2月7日晚上，遇到了一輛疲勞駕駛的汽車，險些被撞到的時候，五十嵐不知道從哪衝出來把我撲開，避開了那一下撞擊。那是一次非常嚴重的交通事故，汽車在撞上圍欄以後爆炸起火，肇事司機當場死亡。如果不是他的話，那次我幾乎是必死無疑的。”
降穀零抿著嘴，沉默半晌低聲說道：“抱歉，我完全不知道……”
去年年初，正是他最艱難的時候，來自朗姆和琴酒的輪番試探讓他應接不暇，完全沒有精力關注自身安全以外的任何狀況。然後，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班長竟然也差點就要找他的那三個兄弟去了。
如果他身邊這最後一束光也消失掉的話……
降穀零心裡一陣後怕，他完全無法想象自己究竟會變成什麼樣子。
“這有什麼好抱歉的。”伊達航伸手在降穀零肩膀上用力拍了兩下，“不要在我身上分心，照顧好自己，不要露出破綻，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知道嗎？”
“嗯。”降穀零微微點頭，目光中透露出一絲堅毅。
他知道自己不能有絲毫鬆懈，就算為了那些逝去的夥伴，他也必須勇往直前，守住他們曾經存在的這個世界。
“所以，班長你就是那次和五十嵐隼人認識的？”
“不算吧。”伊達航微微皺眉，“那次他出手以後，連一句話也沒有留下，很快就離開了。我還是後來經過調查，才知道了他的身份。”
他話語稍停，思索片刻才繼續說道：“這是個奇怪的家夥。”
就在他停頓的間隙，降穀零也開口道：“那是個危險的家夥。”
兩個人聲音重疊在一起，氣氛一時有些微妙。
伊達航看著降穀零，露出一抹笑意：“我知道他很危險，但目前看來，他對我並沒有惡意。”
降穀零皺著眉頭，神色凝重：“不能掉以輕心。黑幫的人做事往往有自己的目的，他救你肯定不是毫無緣由的。剛才他說自己出現在這裡再次救了你的理由，一定不是實話，我總覺得事情不會像他自己說的那麼簡單。”
伊達航點頭：“我知道，我會小心的。”
話雖如此，但是作為一名已經在刑事課摸爬滾打了七八年的老警察，伊達航見過太多形形色色的犯罪分子，自認為能夠敏銳地分辨出一些人內心深處的真實情感。
在與五十嵐隼人短暫的接觸中，伊達航確實明顯察覺到這名黑幫成員身上有著諸多不同尋常之處。尤其剛剛他的那句“想跟正常人說兩句正常的話”，看似隨意，然而在他那個充斥著暴力與混亂的身份背景下，就顯得格外突兀。
儘管五十嵐隼人一直表現得滿不在乎且言辭犀利，但他的行動卻與他的黑幫身份有不小的矛盾。
作為一名黑幫成員，在自己這個警察遭遇危險的時候，五十嵐隼人明明可以選擇袖手旁觀或者落井下石的。
如果他真是傳聞中那種嗜殺成性的人，完全可以趁自己負傷落單無法反抗的時候，隱蔽的殺掉自己。隻要屍體處理得當，他完全不用擔心會被人發現線索，一如剛剛那七個小混混一樣。
對他們這些黑幫成員來說，這應該是必修課程吧，老熟練工種了。
然而五十嵐卻偏偏選擇了救人，一個最麻煩最容易給自己留下隱患的處理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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