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兩年前,那婦人的丈夫不幸病故。婦人為亡夫守孝一年後,就上山來到道觀,在紫清道人前跪倒苦苦哀求。
紫清長歎聲中,就告知了張曉平身世真相。其實之前張曉平已經隱隱猜到這個婦人身份。但是他很懂事,師傅不說,他也從來不問。平時婦人湊上來和他說話時,他也不扭捏,隻管實話實說。每次交談完,那婦人都是滿臉流淚,依依不舍地離去。
知道真相後,在那婦人期盼、悲痛、熱切等等複雜相交的眼光中,張曉平走到她的麵前,規規矩矩跪下磕了三個響頭,開口叫了聲:“娘!”
“我的兒啊!”那婦人一把將張曉平摟進懷裡,大聲嚎哭起來。她摟得是那樣的緊,生怕有人再一次將兒子從她懷抱中奪走。她哭得是那樣的深,仿佛要把失去兒子所受到的身心折磨都傾吐乾淨。
張曉平也緊緊擁住自己的母親,感受到母親懷抱的溫暖,感受到母親刻骨裂心的愛意,終於知道了什麼是書中所說的母愛。他也流出了淚,是享受著母愛而激動的淚,是感受母親懷抱溫暖而感動的淚。
母子相認之後,張曉平母親更是來得勤了。隔三差五都要遣人送東西來,師徒二人的衣物吃食基本就沒斷過。
知道張曉平喜歡射箭後,就差人到周邊四地打聽和搜覓,終於買得把有點年代的好弓送了上來。箭支更是請專人打造,一捆一捆的送上山來,一年來從未斷過。
張曉平也很是懂事,知道母子相認不等於自己就有了公開身份和名分。每次看到母親用歉疚的目光看向自己,都是儘力勸解母親道:“母親生我之恩,救我愛我之情,孩兒都銘記在心。不管過去、現在、未來,您都是我的母親,我的親娘。其他的管他乾什麼,隻要我們母子好就是都好。”
可就在十天前,張曉平母親帶著下人丫鬟,從道觀回家的路上遇到了祁老六一夥土匪。
看著漫山遍野蜂擁而下的群匪,她知道不能幸免了,更不願讓兒子看見自己被擒受辱。她也知道每次回家路上,自己兒子都會在樹林中暗暗相送。
她整理了自己有點淩亂的頭發,轉頭對著樹林大喊道:“兒子,娘一生沒求過你什麼,今天娘求你,彆出來,千萬彆出來。”說完就對著一顆大樹狠狠撞了上去
張曉平在看見土匪來的時候就已經加速了,他使出了渾身的氣力,在樹林間穿梭、跳躍,但是母親的聲音穿過了樹叢,像雷擊一樣瞬間把他的氣息打散,他目眥欲裂地大呼道:“不!”
然後他就看見了自己母親的身軀,像一團棉花般輕輕飄落在地上。
他是個懂事的孩子,從來沒有怪罪過自己的母親。哪怕是認親之前,每次看到那個婦人溫和、關愛、寵溺、歉疚的眼神,每次聽到她輕柔細語,噓寒問暖的話語,都感受到了濃濃的愛意,切切的關懷。
自己的母愛就從未缺失過,一直都有,一直都在
看著自己深愛的,也深愛自己的母親倒在了地上。張曉平全身的力氣仿佛已隨母親而去,他也軟軟地倒在了地上,身體一點力都使不出,連爬都爬不動。
看著母親躺在地上的身體,是那樣的遙遠,也是那樣的近。眼淚一直在流,但喉嚨如同啞了一般發不出任何聲音
不知道過了多久,意識慢慢回歸,力氣也開始漸漸複蘇。被土匪們劫走的那些個下人和丫鬟的哭喊聲還在遠處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