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他站在那,便如雄峰峻嶺。13)
第255章他站在那,便如雄峰峻嶺。1.3)
對這場跋涉,季驚秋起初不知是否該抱有期待。
而隨著他真正走入聯邦西部的“世界”,他漸漸沉默了。
期間,他收到了一通來自陽炎的電話。
在電話那頭,陽炎歎息一聲,告訴他——
“以老夫的修為,其實也指點不上你了,但老夫始終覺得,武者無論走到哪一步,都應該明白一點——拳出者誰。”
季驚秋心中清明,龍虎道場顯然是受到了某些勢力的“壓力”,但陽師他們並沒有準備將這份壓力傳遞給他,反而支持他的決定。
他謝過了陽師,繼續前進。
在這一日。
季驚秋途徑過一座歲月靜好的小城,這裡盤踞著百脈之二的九龍與浮丘。
兩脈早已不複當年的輝煌,最高也就一位心相武者。
一位心相,勉強有資格在這等戰火重地,守護一方安寧。
“浮丘,九龍兩脈,救不了西部子民,隻能救下這一城,讓龍虎道場的道友見笑了。”
為首的老心相歎氣道,親自出麵招待季驚秋,期間他輕微咳嗽,屋內彌漫著淡淡草藥的氣味。
季驚秋從懸空小世界中,取出了一株大藥,在這位前輩的推辭下強硬留下。
他與兩脈論道,見識了九龍與浮丘的武道傳承,化作兩顆星辰,閃耀於自身內天地。
季驚秋在做客時,發現兩脈都收留了不少無家可歸的少年。
院落中,有少年讀書,也有人學著古法靜心打坐,也有人在一角追逐打鬨,這樣的和諧一幕,足以令人心神鬆弛下來。
這些少年雖然失去了家庭,但在這裡,他們依然充滿了少年人的朝氣,被“保護”的很好。
哪怕生活布滿苦難,他們依然昂揚向上。
“聯邦武道,前期成效太快,對身體傷害極高,所以往往是十六歲才開始修行,而在這之前,各脈傳統都是先學做人。”
九龍一脈的老脈主,丘兆笑著為季驚秋介紹,他看著院落中讀書、打鬨、靜坐的少年,似乎心中的疲憊都消解了不少。
而他就是這些少年的“守護者”。
季驚秋知曉,聯邦人類的體質相較外族,屬於完全的劣勢,幾乎沒有什麼血脈傳承。
在修煉前,武者幾乎沒法通過各種科技手段來提升體質。
這也同樣與三魔的“詛咒”有關。
丘觀感慨道:
“所以當年七帥,乃至是百脈宗師,都曾說過,先學做人,再學習武,唯有用一顆強大心靈,才能駕馭陡然暴漲的力量,不然很容易走上歧路。”
季驚秋聽說過一種說法,叫做聯邦西部多出天才。
有人統計過,從西部走出去的武者,在心靈修行上,往往遠超其他區域的武者,同時也不乏劍走偏鋒者。
他曾經好奇,而這一路走來,他也找到了答案。
這一天。
季驚秋徒步過一座半廢墟的城市,這裡剛經受過一場“反叛軍”的進攻。
他幫助這裡的人清理廢墟,救出被埋在廢墟下的人。
“請問,你是季驚秋嗎?龍虎道場的天才季驚秋?”
在他路過時,一位滿目不敢置信的中年人,近乎顫抖地伸手牢牢抓住了他。
那一刻,中年人的眼中爆發出堪比太陽的灼熱與明亮,讓季驚秋都不禁側目,而前者僅僅隻是一個略有武道修為的常人。
他說,他是一名記者,來自中心地帶,他們在這裡拍下了很多組照片,但因為西部早已實行了信息封鎖,想要借季驚秋的渠道發出去。
“這些照片,一定可以幫到西部的聯邦子民!季先生,請你幫幫我們!”
他說到最後,有些語無倫次。
季驚秋答應了他的請求,通過自己的終端,將這些照片發送到了武者的論壇,這一幕出乎意料,西部絕大部分的對外渠道都被封鎖,所有人。
在中年人手舞足蹈的喜悅中,季驚秋卻沉默地看著終端上的照片。
他沒有止步,而是繼續前行。
有一天他路過一座荒原,被這裡的人認了出來,他們熱情地邀請季驚秋進入他們的地下堡壘,季驚秋沒有推辭。
季驚秋對他們很好奇,他們對季驚秋也很好奇,好奇為什麼聯邦當前最閃耀的武道新星,會出現在他們這種地方。
季驚秋從他們口中得知,這裡平日的生活物資,全靠一家物流公司順道給他們提供。
“那些人不收錢,說是他們的老總當積德行善了,都是好人啊……”
一位老者念叨著。
後來,有一個少女拉著他來到了一處墓碑前,她驕傲地說,裡麵躺著的是她的父親,和季驚秋一樣,曾經也是聯邦最天才的武者之一。
季驚秋心靈鏈接終端,在網上找到了少女口中武者的資料,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笑容飛揚的照片。
“恭賀北蒼商盟的嚴程睿奪得當代天劍封號!”
天劍封號,意味著這位曾經站在了與冷刀同等的位置,是聯邦一個時代最巔峰的七個年輕人之一。
這是上個時代最矚目的武道天才之一,卻在某一天突然消失在大眾的眼中,誰也不知道,他就這麼籍籍無名地死在了這裡。
季驚秋有些傷感。
那躺在墓地裡的男人,也曾是那朝氣蓬勃,心比天高的武道天才。
他舍棄了原本光明的未來,走上了一條逆流而上的路,最後倒在了途中。
哪來這麼多逆流走到終點的例子,倒在半途才是人間常態。
季驚秋突然想起陽師曾經和他說過——不要去嘗試成為英雄。
似乎英雄在不知何時,不再是一個正麵意義詞,它被視為權力的工具,是被汙名化的詞彙……
自己是英雄嗎?
季驚秋搖了搖頭。
他現在隻是覺得,自己在有能力做些什麼的情況下,似乎不該選擇沉默。
少女好奇地詢問季驚秋,他現在是什麼境界了。
季驚秋揉了揉少女的頭,囑咐她努力修煉,爭取走出這座星球。
少女毅然點頭,她說,自己的目標就是和父親一樣,奪得天劍的稱號。
在告彆了這群人後,他繼續行向遠方,在一座淪為廢墟的城市上,終於見到了在這裡駐留的黃複興。
季驚秋站在廢墟之上,神色凝重,他感受到前方的虛空中,有種龐大而無形的力量。
那是心靈的力量,浩瀚如淵海,他從未見過如此恐怖的心靈之力。
哪怕天人,也是不如!
這股力量似乎勾連著心靈海洋,隨時可能引爆。
他無法預測這樣的引爆會造成怎樣的後果……
而這時,黃複興激動地和他的師父找到了他。
“驚秋!這是我的老師,他叫木承德。”黃複興終於在線下得見季驚秋,迫不及待地與他介紹道。
聽到老人名為木承德,季驚秋神色微異。
木承德猜到了他的想法,搖了搖頭,否認了他的猜測,他和木家沒有關係,隻是碰巧也姓木,然後加入了無上真佛宗罷了。
季驚秋指著前方問道:“那是什麼?”
“心靈之災。”木承德為他解釋道,“自從心靈海洋出現後,心靈災害就愈演愈烈,譬如眼下,哪怕是普通人,隻要大規模死亡,都可能引發連鎖的心靈風暴。”
“不止。”黃複興補充,神色嚴肅道,“隻要是大規模的混亂,負麵的心靈走向,都可能引起心靈海洋的‘回應’。這也是聯邦嚴格限製居住星人口數量的原因。”
“我們在這裡的任務,就是儘力平複,一旦心靈風暴爆發,方圓千裡,都將成為死地,這顆星球的本源也將被破壞。”
季驚秋眸光明滅,聯邦麾下有近百星係,但人口卻隻是千億級彆,這是否也與心靈海洋也有關聯?
木承德歎息道:
“萬年前,在麵臨心靈海洋的問題時,哪怕是七帥,也出現了態度分歧。”
“有幾位認為人心向下,心靈海洋的存在將會無限放大這一點,屆時無需外力,聯邦自身就會覆滅自身。”
“另外幾人則認為隻要引導,人心終能向上,心靈海洋不僅不是隱患,反而會成為聯邦最大的助力,讓聯邦登上一條嶄新的進化之路……”
季驚秋沉默了片刻後問道:“這裡的心靈風暴,是因為周遭死了太多人嗎?”
木承德歎息道:
“不隻是如此,普通人都可能引起心靈風暴,那麼你覺得那些心靈失控的武者呢?”
“自從西部戰亂不止後,這裡就漸漸彙聚了一批接近失控的武者,星盜、黑榜通緝犯、雇傭兵、甚至是某些心理扭曲的武者……這是一種惡性循環,永遠不會停止。”
季驚秋凝望著前方如暗流般湧動的心靈潮汐。
他突然向前踏出一步,一輪心燈自他眉心亮起。
以心火為焰,以智慧光為根,照耀四方,橫掃一切邪妄!
在黃複興震驚的目光中,季驚秋嘗試以【心焰萬象燈】引導、平複前方的心靈潮汐。
但最終,他悶哼了一聲,倒退一步。
因為這並不是邪妄。
但他的嘗試似乎又沒有完全失敗。
木承德心中震動,在季驚秋這未知的神通乾涉下,竟真的讓前方原本湧蕩的心靈潮汐漸歸平靜。
雖然沒有引導消除,但卻具備了平複波瀾的力量。
這是什麼神通?
季驚秋收起神通,深呼吸,平複心靈的震蕩。
在黃複興的擔憂的神色下,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事後,他分彆為木承德和黃複興留下了一枚心燈之種。
雖然無法消弭心靈潮汐,但至少可以平複其波瀾,應該能幫到他們。
在聽到這種心燈神通,可以豁免心靈海洋內的某些災害時,黃複興並不在意,因為無上真佛的【常樂淨土】,本就可以讓無上真佛宗的人,免疫絕大部分的心靈迷失。
反倒是木承德鄭重地收下,他本能感覺到,這門神通的本質絕不簡單。
之後,為了展示無上真佛宗的誠意,木承德贈予了季驚秋部分無上真佛的“權限”。
這份權限可以讓他從此自由地來往佛國,並且無需擔憂被真佛發現某些見不到光的蛀蟲行為。
季驚秋收下了這部分權限,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感應真佛此刻收到的“禱告”。
那是無數來自聯邦西部的禱告,紛雜如魔音貫耳,充滿了各種負麵情緒。
在木承德的及時出手下,季驚秋這才麵色蒼白的醒來。
“不要嘗試,哪怕你已經心證胎息,也扛不住眾生的反噬!”木承德警告道。
季驚秋點頭。
在這之後,他們聊了許久,從無上真佛宗的局勢聊到西部的情況。
分彆前的最後一刻,季驚秋忽然問道:
“他們為什麼在信真佛?”
“因為除了真佛,沒有人回應他們。”木承德輕歎道。
季驚秋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前方隙開的風從曠遠的平原深處吹來,他繼續向前走去。
望著他離去的身影,黃複興有些擔憂道:“師父,我怎麼感覺驚秋的狀態有些不好?”
木承德還在體悟季驚秋留下的神通種子,他在這門神通中體會到了大智慧,就像是傳說中以阿賴耶識轉成的大圓鏡智,作為第八識升華的智慧,可以照見萬事萬物……
聽到徒弟的擔憂,木承德歎道:“他在洗練塵心,明心見性,這一關,沒有人能幫他。”
不知何時。
太陽升起了。
季驚秋黑發在風中飛揚,抬頭眺望遠方地平線太陽升起的地方,卻沒感受到一絲暖意。
事實證明。
日出未必意味著光明。
太陽也不過是一顆星辰。
……
……
最初的時候,很多人都以為季驚秋的“失蹤”隻是一次年輕人獨有的“任性”。
但隨著這段時間越來越長,一天、一周、半個月、一個月……
當這種沉默持續地無聲醞釀時,就像雲層後的攢動驚雷,你看不見,也聽不見,卻隱隱能感受到某種致命的危險。
這一日。
季驚秋突然通過自身的終端賬號,對外發布了一組圖片,那些照片上,記錄著許多糟糕的畫麵,瞬間在聯邦各界引起軒然大波。
“他在哪裡?羅家和司馬家在乾什麼?難道天人出動,還找不到他?”
“為什麼他能突破西部的信息封鎖?”有人質疑道。
“這還用請示?刪除,封鎖,冷處理!官方拒絕了我們的要求?給我聯係安全局的王副……被安全局臨時拘捕了?誰給他們的權力!”
有人感受到了這份潛在的威脅,開始入局。
也有人嗤之以鼻,年輕意味著潛力,也意味著遠沒有將潛力兌現。
“不用去找他了,年輕人總是這樣,能說服人的,從來不是前輩們撞的頭破血流換來的道理,而是同樣的南牆。”
“有趣,這小子難道真的想在這種時候和我們為敵?”
“年輕真好,總能這麼……不知天高地厚。”
……
“臥槽,阿刀,驚秋在西部!”
張重八衝進了地堡,找到了冷刀,神情激動且擔憂。
冷刀早已看到了終端上的那些照片,隻是靜靜點頭,神色沉靜。
他輕聲道:“這是他的選擇,我們沒法乾涉。做好我們自己的事吧。”
……
柯家。
柯平亂收起了終端,眸光深邃,盯著前方的眾人,一向平靜的他首次露出鋒芒,厲聲道:
“你等從出生起,就享受著先祖留下的榮華富貴,卻又視先祖留下的血源詛咒為束縛,可這天下,哪有既要又要的道理?”
“先祖若在世,會放任你們在西部如此妄為嗎?隻怕第一個殺的就是你們!”
“你們就算能封住天下人之口,殺得了其他人,難道也要殺我以鏟除異己?!若是不敢,那等我日後站在高處,又當如何看待你等?!”
當柯平亂首次近乎撕破臉皮地震怒,展露鋒芒,柯家各脈,無不陷入了沉默。
他們可以不在乎外人,卻不能無視自家人的態度。
若柯家有朝一日真的陷入了內戰,那哪怕他們再輝煌,也將沒落。
有人低聲道:“西部……確實過了些。”
“你管這叫‘過了一些’?”有人麵無表情道。
“小祖請明鑒,柯家並未直接參與西部一事,西部至此,終究還是曆史原因為主導。”一位年邁的柯家天人歎息道。
柯天今眼皮也不抬道:“柯家沒有阻止,就是錯了。”
前者無言。
對於繼承先祖榮光的六大家,並非沒有參與就是無過,而是沒有阻止,就是有罪。
更何況……
……
天劍道場。
“祖師,無雙劍心蒙塵,想要西部洗一洗劍心。”
望著麵前這個出生就號稱“劍心通明”的弟子,天劍道場的天人老祖沉默許久,輕歎道:
“去吧,去以紅塵為熔爐,磨礪你的劍心,然後活著回來。”
殷無雙起身,深深鞠躬,轉身離去。
……
瀚海學府。
“院長,我想去體察真正的天心。”嶽有容麵色堅毅道。
她修的是【天心我意體】,這門道體是十大學府的共同結晶,在她之前從未有人修成,可她走到當下,卻也有些迷惘,天意高難問,究竟什麼是天心?
而此刻,嶽有容心中有種難言的衝動。
似乎有個聲音在催促她動身,在告訴她,去西部,在那裡她可以得見答案。
老院長寵溺地揉了揉少女的頭,“去吧,昔年七帥都要見天地,見眾生,爾等也不過是早了些。”
……
純陽道統。
尹天平望著麵前的小師弟,沉聲道:“你要前往西部?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那裡有些區域便是天人也有遇險的可能。”
張不周沉聲道:“我不想輸給他!”
尹天平深深看了小師弟一眼,忽然笑了出來,斬釘截鐵道:
“那就去!”
“我純陽一脈,從不懼任何人!”
……
風起於青萍之末。
浪成於微瀾之間。
季驚秋暫時也不清楚,他那一組照片傳出後,在網上掀起了怎麼樣的軒然大波,也不清楚究竟有多少人在找他。
他沒有去關注後續的輿論,因為他站在悲喜交集處,有更多值得他去見證的事情。
而在這一天後。
陸陸續續,有很多年輕人,突破了各方各界的封鎖,走入了西部戰場,去親眼見證這方天地的真實,挑戰大人物眼中的所謂“傳統”。
他們是殷無雙,嶽有容,刁行雲,張不周……
螢火星微,願為其芒。
不啻微光,造炬成陽。
……
……
廢墟中,虛空中走出數道身影,摩羅教團的袁同存皺眉道:
“又錯過了。”
在得知季驚秋“消失”在了西部地區後,袁同存就知道,大主教口中的機會,來了。
他率領摩羅教團的兩名心相武者,甚至還花錢請了聯邦黑榜上的【血劍】,後者在墮入黑榜前,曾是潛龍榜前三十的頂尖高手。
但這段時日搜尋季驚秋的過程中,最好的結果,始終是差一步!
這種感覺讓他們很不好,就好像他們和季驚秋之間相隔的不是距離,而是命運。
永遠都是差一步!
仿佛季驚秋知道他們的存在,但是不願意見他們。
“這難道是心靈胎息的功效?察覺到了我們的存在,永遠快我們一步地離開?”
另一名心相武者眉宇凝重。
袁同存皺了皺眉,神色有些難看。
這次的圍剿行動,遠沒有他們所想的順利。
……
這一天。
還是有人找到了季驚秋,而且是兩位天人。
其中一人隱藏了身份,藏在暗處,直接對季驚秋出手,麵對一位天人武者的全力出手,季驚秋第一時間做好了搏命的準備。
就連內景天地中的海拉,都黑著臉,做好了犧牲這具分身的準備。
但最終,另一位天人的出現,化解了季驚秋麵臨的生死危機。
在他的出手下,暗中的天人悄然隱遁離去。
這一位出手相助的天人武者,來自裴家。
裴家是聯邦的千年武道世家,這一代的佼佼者名為裴井,在天機道場莊燕形的口中,是個白發冷麵內心悶騷的年輕人。
季驚秋曾和他打過交道。
裴家不是百脈之一,但祖星也在西部地帶。
這位裴家的天人,顯然是受人所托,特意來此,尋找季驚秋,他似乎並不是第一天找到季驚秋,而是在暗中觀察了好幾天。
“多謝裴前輩出手。”季驚秋鄭重感謝,擦拭去嘴角的鮮血,在剛才的短暫碰撞中受了些傷。
裴錦繡看著季驚秋,輕歎了口氣:“季世侄,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他麵無表情地望向前方不遠處的難民,神色冷硬如鐵,似乎早已司空見慣。
他說:
“季世侄,你已經站在了聯邦的高處,為何還要低下頭,俯下身子?不要再走下去了,這沒有意義。”
“看到這些場景,不用傷感,也不用失落,因為沒有必要,多年以後,等你成長起來,你會見識和經曆到比這更慘烈的場景,這不過是你人生中首段比較“新奇”的經曆。”
季驚秋忽然停步,有些愣神。
裴錦繡以為自己說動了他,歎息道:
“季世侄,回去吧,回到屬於你的世界,西部的水太渾了,不值得現在的你來淌。”
“人生太長,他人的得失,與你自身廣闊的未來,未來的大道比起來,算得了什麼?”
季驚秋真誠謝過這位的好意。
他能感覺到,這位是真心勸他離去。
而他先前之所以怔然,是因為他突然想起了古路上的懸空之行。
最終,在猶豫片刻,裴家的天人並未選擇強行出手,帶走季驚秋。
他隱約地察覺到季驚秋身上似乎牽動了此方星球的心靈風暴……
這一感覺讓他覺得匪夷所思,但他不願賭,也無意得罪季驚秋,最終歎息一聲,選擇了離去。
離去前,他告訴季驚秋,他會幫他盯著先前出手的那位,但不會太久,希望他好自為之,早日回頭是岸。
季驚秋繼續在跋涉的路上。
他看遍日落日升,每一次呼吸都是與天地相連的橋梁。
一呼一吸間,皆是修行。
而在內景天地的海拉,偶然出言嘲諷他幾句,絕大部分時間,都在沉默中。
她隱隱然感覺到,似乎季驚秋每走一步,他眉心的那輪心月,都在明亮一分。
這輪心月,到底代表了什麼?
……
在季驚秋跋涉西部的第三個月,他路過了一座曾經繁華的城市,夜幕下,這裡早已人去樓空,仿佛被諸神的車輪碾過。
季驚秋短暫駐足。
他覺得,這才是很多事情結束的姿態。
並非一聲轟然巨響。
而是無人聽聞的嗚咽。
世界浩大而又擁擠,隻是沒有光,也沒有他們發聲的地方。
這一路走來,他目睹過很多人間慘劇。
戰爭一詞,本身就是原罪的代名詞。
他目睹過死在聯邦科技下的武者,那是一種次聲波武器,這些武者不見外傷,但內臟儘數扭曲破裂,大腦成了一團漿糊,死的極慘。
他看到過荒草叢生的馬路邊,蹲著一個和小狗相依為命的男孩,眼神警惕,不似人類,更似野獸。
他也看到過抱著玩偶的女孩哭喊著跪坐在倒塌的樓房前,她的母親來不及逃脫被埋葬在了下方,隻剩下一條手臂露在外麵……
他在沉默中護著男孩和女孩,將他們送到了安全的地帶,然後繼續前進。
他開始思考。
四方神主究竟想要他看到的是什麼?
是單純的眾生疾苦?
在這種思索中,他漸漸迷失在了半途。
直到這一日。
他路過的城市上空響起了防空警報,無數人倉惶地從他的身邊穿行而過,有人猛然止步,拉著他,高呼著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