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來,朱由檢第一次感受到了來自於父親的溫暖。
回到慈喜宮後,就埋頭奮筆疾書,一時間思如泉湧,洋洋灑灑寫了一篇《治民十策》。
熄燈前仔細看了一遍,甚是滿意,睡到半夜突發現好幾個地方寫得含糊顛倒了,大加修改後更加滿意了。
過了兩天,常洛又傳召他到西暖閣去。朱由檢將那篇策論揣在懷裡,準備趁他爹高興的時候呈上去。
這一次到了西暖閣,身子不像從前那樣僵硬了,臉上也帶著難得的笑意。
常洛指了指腳邊的小杌子,說道:"哥兒,坐吧。"
朱由檢聽話地坐下了,問道:"父皇召兒臣是有什麼吩咐嗎?"
常洛笑道:"你這麼大了,雖然讀過不少書,卻沒個章法,因此,我準備給你找兩位師傅。"
朱由檢忙站起來回道:"多謝父皇關懷,請問這兩位師傅是誰?"
常洛道:"一位是現任京營提督,孫傳庭,他是山西人,萬曆四十四年進士;
一位是現任濟南知府,盧象昇,他是南直人,泰昌二年進士。
這兩位師傅,都是忠貞無二的文武全才。良師難得,你千萬不可辜負了。"
朱由檢一聽孫傳庭的名字,頓時心裡暖暖的,這一位可是父皇最倚重的大臣,可見父皇對自己期望之深。
他連忙答道:"兒臣一定認認真真跟著師傅學,不使父皇失望。"
常洛感覺很疲倦了,揮揮手道:"去吧。"
朱由檢猶豫了一下,從懷中掏出那份策論,恭恭敬敬雙手呈了上去,說道:"這是兒臣昨晚寫的,請父皇過目。"
常洛接了過來,說道:"好!等我得閒了仔細看看。"
朱由檢腳步如風退了出去。
常洛歪在榻上小睡了一炷香的功夫,又要開始看奏折了,才幾天沒批奏折,又堆得像小山一樣。
他伸了一個長長的懶腰,喚了一聲:"曹伴伴!"
曹化淳進來後,施了一個禮,問道:"陛下今天先看誰的奏折?"
王安以年老請辭,曹化淳升任司禮監掌印太監。
常洛不願意大權旁落,悄無聲息地奪了司禮監的批紅權,凡內閣呈上來的票擬皆禦覽禦批。如此一來每天的工作量大得驚人,腰都坐斷了,屁股也坐起繭來了,卻根本批不完。
"先看遼東的奏折。"
曹化淳熟稔地從奏折堆中抽出幾封,雙手呈了上去。
遼東經略熊廷弼在奏折中說:"建奴己平,遼東大戰已基本終結,全賴陛下英明神武,三軍將士爭相效命。"
講了幾句例行公事的客套話之後,便筆鋒一轉,為遼東將領請功,要撫賞銀,要草料銀,要安置銀。
常洛皮都是麻的,難怪朱翊鈞一聽見熊廷弼三個字,就會大叫:"我沒錢!"
再看看孫承宗票擬的旨意:轉戶部、工部,著該部堂官籌措。
這個老孫,越來越滑頭了,擬這種不疼不癢的旨意,跟沒擬又有什麼兩樣?
平定建奴這樣的不世之功,到底該怎麼獎賞啊?
熊廷弼已經位極人臣了,還能怎麼賞?難道要封個公?袁崇煥封個侯?劉鋌、杜鬆封個伯?其餘百餘號將領,該怎麼賞?怎麼平衡?
孫承宗是一點意見也不給。
自從朱翊鈞清算了張居正,曆任首輔再也不敢任事了,凡是能往上推的一律往上推,凡是不能往下推的儘量往下推,總之一句話,千大萬大保全老命最大。
遼東總督袁崇煥的奏折也是一堆麻煩事。
從朝鮮割占的鴨綠江~圖們江以南的大片土地,需派兵駐守,該調何兵,該委何將?濟州島也要派水師去駐守,從何處調船,糧草如何轉運?
遼東巡撫畢自肅提到的事更多。原來明朝管轄的區域僅限於遼東邊牆之內,現在建州女真被消滅,管轄的區域一下子擴大了好多倍,需要派遣大批官吏。
這還隻是遼東一地,還有陝西抗旱、山西蒙古韃子寇邊、河南清丈田畝。、山東疏浚運河、浙江倭寇劫掠、福建紅毛夷占據澎湖、廣東澳門葡萄牙人槍擊越境明朝商民,雲貴土司械鬥……
一個人隻有兩隻眼睛一張嘴巴一雙手,卻要處理如此之多的軍國大事,即使累出翔也應付不過來。
常洛從前總是咒罵朱翊鈞是條懶龍,裝死擺爛,占著茅坑不拉屎。
可是當他在這個位子上坐了三四年之後,突然理解那個老逼登了。
因為這個活兒真的很反人性,隻有不知疲倦的牛馬才乾不了,正常人根本乾不了,更不可能幾十年如一日兢兢業業,所以有始無終中途撂挑子,雖然可惡卻也全在情理之中。
想要讓人辦差,就得分權,權一旦分出去就難以收回來。為了防止大權旁落,必然實行中央集權。
秦式中央集權製度發展到明朝,經曆了一次大改造,由原來的【皇帝——丞相】二元製,一變成了【皇帝】一元製。這是朱元璋作出的抉擇,從一開始就決定了明朝的命運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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