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陽鼻子一流的尖,立即從屋外飄入的熱氣裡聞到些許土雞蛋的腥氣。她心裡有些疑惑,心說這人怎麼分明煮了雞蛋卻忽然又不給吃了。但是這樣的人家縱使有些私心也不能苛責什麼,她隻點點頭:“這也很好了,我就吃這個。”
老漢慢慢踱出去,給她用茶碗倒了一碗熱水。茶碗底部漂浮著陳年油漬,水喝起來有一股令人作嘔的味道。李平陽冷饃就著這碗水,沒吃幾口便覺得有些堵得慌:“老叔,你們村子看起來人挺少啊?”
老漢在李平陽身邊坐下,神態拘謹:“前幾年有幾百口人呢。後來征兵走了一波,又要征集糧食又走了一波,陸陸續續好多人又在山裡失蹤,報官也沒人去查。眼下也就剩下四十多人了,都是些我這樣老而無用的東西。”
李平陽啞然了一會兒,心裡生出些不忍:“……眼下好了。我就是從烏江縣過來的,眼下換了個新官兒,且不論明日如何,今日他們是想做些好事情的。”
老漢不接茬,隻是歎氣:“那段時間多慘啊,啥文書都沒有,舉著刀上你家就要你跟著他去打仗,沒道理講!沒人講道理!”
“那時候,哪裡都這樣,他們不講道理的,也不把人當人。”李平陽感同身受地勸了一句,“不過,怎麼這日子也要過下去麼,隻能看著以後了。”
“哎,是這個道理呀。”
李平陽扶著碗,忽然語調一轉:“對了,咱們這村裡這兩天有沒有生人來過?”
“生人?”老丈臉色變了變,似乎顯出幾分害怕,“你,你問這個乾嘛?”
李平陽瞧著他的表情,不動聲色地舉起碗喝了一口,隨意地笑道:“沒什麼。我在百憂鎮遇著一個男子也往這方向去的。那人身量跟我差不多,黝黑精瘦的,大約穿著短衫。老丈可見過這麼一號人物?”
老漢吞吞吐吐,隨即擺擺頭:“沒,沒見過。沒見過這樣的人。”
李平陽瞧著他的反應,心裡有了些底氣,嘴裡答應著:“哦,我還想找他來著,興許是去了其他地方了吧?”
“可能,可能。”老漢含含糊糊答應道,因為未曾抬頭,自然也不曾見到李平陽那頗為玩味晦暗的眼神。
是夜,恰好是夜色最為深沉的時候。李平陽將龍泉劍抱在懷裡,以一個不大舒服的姿勢靠在牆上,身上披著一條破舊的毯子,頭抵在牆上淺寐。
在黑暗中隱約升起一個影影綽綽的黑影,他的手臂在黑暗中無聲高舉,手上那一點寒芒恰好映著屋外的月光,直直地指向李平陽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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