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看出來了?”
“我去急診那天就發現了,當時沒太多想。她來醫院看我的時候也有這樣的動作,但後來漸漸沒有了。在家這幾天又嚴重了。”
“又嚴重了嗎?哎……我就知道。”老譚心疼不已。這一個多星期裡,他把雨萱當成自己的孩子一樣帶在身邊,早已萌生出類似父女之間的情愫。
譚銘之擔心馮芸焦慮,於是像給學生上課一樣,向她耐心地普及兒童抽動症的知識以及康複方法。他也是前幾天查閱文獻才了解到的,現學現賣。
兩人大約聊了快半個小時,在房間門口徘徊多時的楊礫終於忍不住問:“給誰打電話?”
馮芸沒有理他,但也暫停了和老譚的聊天。
“你在給誰打電話?”他又問了一遍,腦中浮現的是那晚譚銘之將自己死死按在牆上時憤怒的表情,以及他看到馮芸即將倒下時緊張的神色。
楊礫顯得很克製,努力維持著一種不真實的冷靜,馮芸從中聽出一種可怕的東西,它曾經就藏在他淩厲的眼神中,現在又鬼魅一般在他的語氣中顯形。
恐懼順著背脊往上爬,很快占領了大腦,她不寒而栗。大腦發出“逃跑”的指令,她衝到門口,一把撞上房門,側身抵住,立刻反鎖。
楊礫在門外不停拍打:“開門,開門!”
她和女兒緊緊摟住對方,跪坐在床頭,瑟瑟發抖。
忘記掛斷的手機裡,忽然發出關切的問詢:“喂,馮芸,你在嗎?發生什麼事了?”
她沒有回答。手機在床尾,她不敢去拿,也無法動彈。
譚銘之預感不妙,立刻趕往馮芸家。車子一路狂飆,朝著她家的方向疾馳。不知為何,今晚的紅燈格外多。
電話一直沒有掛斷,他要確認她的安全,還要安撫她的情緒。
“不要怕……我馬上到。”
二十多分鐘後,他終於抵達小區門口。停好車,他一路跑到樓下,不巧,電梯的門剛剛關上,正緩緩向上行駛。
他不停按著按鈕,可電梯還是一次又一次在不同樓層停下。他等不及了,推開安全門,順著樓梯,一口氣衝到9層。
“楊礫,開門!你這個畜生,給我開門!”他使勁拍打,呼吸急促。
門開了,楊礫站在他麵前,故意做出疑惑的表情,心中的答案卻已揭曉。
譚銘之不由分說地給了他結結實實的一拳。馮芸挨打那晚,他就想揮出這一拳,因顧及雨萱,又怕繼續刺激到馮芸,愣是咬著牙忍了回去。
此時此刻,隻有他們倆,他便沒有任何顧慮了。他痛恨楊礫對馮芸的無禮和暴行,他覺得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人渣!
想到楊礫和章薇出雙入對的那股曖昧勁兒,他更加堅信自己的判斷。
“老譚,果真是你啊。”楊礫用力擦掉嘴角的血跡,冷冷道。
“什麼……什麼意思?馮芸呢,你把她怎麼樣了?”
“我沒把她怎麼樣,就問了兩句她在給誰打電話。結果,她把我關在房門外,接著,你又來了。該怎麼解釋?”
“我們在談雨萱的病情,就這麼簡單。”
“聊那麼久?還不讓我聽?她是我老婆,你是我朋友,你們倆這樣算什麼?”
“你不用疑神疑鬼,我們之間清清白白。你要還當她是你老婆,就不該這麼對她!”
“心疼了是嗎?你一直對她念念不忘,是不是?”
“你這是以己度人!我做的一切,對得起每個人。倒是你……有些事情,還是收斂點吧。”
“老譚……”未掛斷的手機裡傳出馮芸的聲音,“我都聽到了。你回去吧,我們沒事了。”
“好的。雨萱還好嗎?”譚銘之忙問道。
“她沒事。”
電話那頭的馮芸,努力使自己的語氣顯得平靜。
譚銘之掛斷電話,對楊礫說:“你,跟我出去。”
他指指身後。
“還沒打夠嗎?我當年可是體育特長生,你不是我的對手。”
“誰要和你打架?你今晚去我家睡,讓她們娘倆緩緩。她們真的不能再受驚嚇了。”
楊礫思索片刻,長歎了一口氣。他帶上一身換洗衣服,鎖好大門,跟著譚銘之走了。
車子向北行駛,兩人各懷心事。
楊礫回想起,當年追馮芸之前他曾問過譚銘之是不是對她有意思,他否認了。那時,他已經有了一個相處四年的女朋友,還是馮芸給介紹的。所以,楊礫沒有多想,放心大膽地去追求馮芸了。
巧的是,他和馮芸確定男女朋友關係後不久,老譚就和他女朋友領了證。兩年後,他與馮芸結婚,而老譚卻和妻子離婚了。
雖然老譚平時很少直接聯係馮芸,但楊礫總覺他對她有著彆樣的感情。
“你是不是很想替我留下來,照顧她們?”楊礫問。
譚銘之不語,手把方向盤,注視著前方的路況。
“你甚至想取而代之吧?”楊礫的語氣透著陰沉。
“閉嘴,彆影響我開車。”車子點刹了一下,又繼續往前走。
“停車,停車!”楊礫低吼。
譚銘之的避而不答在他心中約等於肯定
“停不了車,這是三環主路。”
“我說停車!”楊礫用拳頭猛錘車門。
譚銘之隻得打開雙閃,將車停到應急車道上。剛停穩,楊礫就推門下車,頭也不回地走了。
暴雨即將來襲,厚重的雲層如鍋蓋般籠罩著大地,而大地卻仍不遺餘力地釋放著白天吸收的熱量。整個燕京城變得如同悶熱的烤箱。
三環橋上,楊礫的背影越來越遠。車流從他身側呼嘯而過,他在斑駁的車影間穿梭。
他也沒想好要去哪。腦中閃過一個地址,又立刻被他否決了。他不想她看到自己這麼狼狽的樣子。
他走著、走著,汗水浸濕了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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