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何博還做人時積累的淺薄認知,隻知道墨子是華夏史上有名的學者。
不僅僅擁有智慧,
還擁有強大的發明製作能力,曾手作大量工具,提出許多理論。
因此他私以為,墨子應該是理智的、注重於現實的。
儒家的根基,和祭祀有些關係,因此儒家格外注重禮法規矩。
但其開創者孔子,也隻是“敬鬼神而遠之”。
後來的荀子,更是認為“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
他雖然成了鬼神,但也不是自古以來便存在的。
當何博還在漳河裡流淌的時候,墨子已經提出了這樣的理論。
而此世,又隻有何博一個異類。
想來,
墨子應該是沒有見過其他鬼神的。
“因為鬼神遠比人要賢明,所以墨子提倡遵從鬼神的命令,讓人世變得更加美好。”
“可是墨子又沒有見過鬼神,他又怎麼知道,鬼神比人還賢明呢?”
侍立在一旁的隨巢又忍不住將自己和越蘭辯論時的言論敘述出來,“天地間風雨變幻,陰陽交替,如果不是鬼神的力量,又怎麼會如此變化呢?”
何博告訴他,“風雨變幻,是大海的水升到了天上,凝聚後又要落下;陰陽交替,是因為我們腳下的大地,乃是一個不透光的圓球,太陽隻能照射一麵,使其光明。”
隨即,他又想到了自己在夏汛之時的情況,忍不住感慨道,“即便鬼神有操控風雨的能力,也無法違背天地的法則,隻能儘力引導罷了。”
也許,
等他能夠奔流入海,將世間的山川湖海都掌控住後,才能做到真正的隨心所欲吧。
反正眼下,何博連奔入母親河的懷抱,都得挨上兩巴掌,隻能在夢裡期待下這樣的場景了。
隨巢還忍不住道,“你又不是鬼神,你怎麼知道鬼神沒有這樣的能力呢?”
“……”
何博看他一副強種的模樣,凝視不語。
他還能說什麼呢?
何博隻是對相裡勤道,“我覺得在人世,還是要重視人本身的作用。”
“水土是很重要,但人的所作所為,也不應該被忽略。”
他撚須緩緩說道,“如果隻知道遵從天意,祈求鬼神的恩賜,那大禹又何必治水呢?燧人氏何必生火以取暖?神農氏何必嘗草以成藥呢?”
“天之生人,必有其用,豈能忽略自身,而追求他物?”
相裡勤點頭道,“是的,所以墨子也強調‘非命’,即讓人儘力而為,不要認為一切是命中注定。”
他行走了這麼多的地方,從未見過真正的鬼神,心中對墨子的主張,也是有些思索的。
墨子生前,相裡勤也曾服侍在側,見到墨子曾因為“明鬼”,而不斷發出歎息,露出一副困擾無奈的神情。
他便若有所思——
以墨子的智慧,對鬼神之事,也是無法明了的。
要不然的話,就不會一邊強調“天誌”,一邊要求人“非命”。
這是墨家理論中的一大弊端,也是受限於春秋戰國的時代,而無法探究的大問題。
世界,到底是如何運轉的?
如果沒有鬼神的存在,那麼多神奇的現象,又是如何發生的?
更重要的是,在這個劇烈變動,社會大轉折的時代,身為小民的代表者,墨子還要進一步去思考——
那些索求無度的諸侯,自稱繼承了祖先高貴的血脈,又有周天子的冊封任命,是天生的貴人,理應統治庶民。
因為諸侯而引發的動亂,那也是貴人給予賤民們的福報,隻能接受,不能拒絕。
可真的是這樣嗎?
難道真的有人天生高貴,有人天生低賤?
墨子不信這樣的事,但又沒辦法真的否決諸侯的高貴。
數百年的傳承,不是一時可以被打破的。
曾經反抗過的盜蹠,也已經失去了蹤影。
於是,
墨子想到了鬼神。
“所以說,聖賢之所以成為聖賢,便在於他們總是要為人考慮。”何博感慨說道,“如果舍本逐末,顛倒黑白,隻知道敬畏鬼神而不願意自己去奮爭,就違背了先賢的意願。”
用鬼神來約束肉食者,
是墨子在這個禮崩樂壞,道德淪喪的時代,做出的一種嘗試。
其本質,和後世董仲舒提出的“天人感應”差不多。
世間已經沒有什麼可以約束君主的了,
那就祈求上天來監督吧!
隨巢對此不滿,又插嘴道,“你的意思,和儒生的非常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