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這幾日你都夜間補餐,是否白天餐食不適?”
趙氏方才還有些端著,此刻聞言,想著夫君的確仍是記掛自己,不覺心頭一熱,麵色越發暖了,嘴角也有些壓不住,便回:“起先確屬一時貪嘴,可嘗了卻有童時味道,忍不住便多吃了兩日,事不過三,今日也沒再交待了。”
“若是喜歡,何必在意那三五七天,隻你孩童之時便能得如此燉補,老泰山果真了得。”
“多得爹娘費心操持,家中兄弟姐妹才勉強吃那好些,彼時年幼,也不知曉都有何物,卻是記住了味道。”
這兩人少年相攜,如今亦已為人父母執掌一處家業,經這些年的風雨人事,重提童稚歲月,往事舊憶卻也多了幾分有趣。
見氛圍上佳,李媽媽朝一旁玉蘭使了眼色,兩人當下便悄無聲息退出屋去。
玉蘭前幾日才挨夫人教訓,原就格外小心,甫一出門便自尋活計去做,也未停留。
李媽媽是那貼身的,自不能走遠,便等在外頭,聽著屋裡平穩,一時也心安無話。
隻沒過多會兒,卻見一丫鬟急匆匆朝主屋這邊過來,李媽媽仔細一瞧,認得那是小小姐屋裡的,不覺眉頭一蹙,先一步離門遠些,提前將人止住,壓聲罵道:
“不在屋裡伺候,這般狗攆了沒個正形,出什麼事了?”
那丫鬟行了禮也不敢高聲,隻跟著低聲稟報:
“回媽媽話,小小姐方才睡醒,奴婢正伺候盥洗,小小姐又說起今日要去那邊,起先奴婢也隻支吾應答,不知為何,小小姐說著說著竟把那盆往奴婢身上一掀,跳起來便往外跑,奴婢去攔,還被抓了幾下。”
那丫鬟說著將右手手背伸出,倒真是明顯幾道新鮮痕。
想著屋裡的安和情狀,這卻出了岔子,對眼前丫鬟更多嫌惡,卻還不好發作,隻狠狠瞪眼,仍壓聲喝斥:
“怎的?拿這說項還是要我誇你?你跟前伺候這麼久,竟不知小小姐那就是個吃軟不吃硬的性子,你越是阻攔她越發拚命,若今兒真傷了她,你身上豈止這幾道?快把情形說與我知!”
那丫鬟原先確有想著多少摘些責任,聽李媽媽這麼一說,暗道不妙,拚命搖頭間不覺哭了:
“奴婢哪敢真個阻攔,隻怕小小姐跌跤,隻得緊緊跟著,院裡門都還關著,那灑掃婆子見小小姐直奔門去,自也去擋,小小姐見近不得門,竟——”
李媽媽本就越聽越怕,見那丫鬟竟還哭了,更是急切,伸手將人一搡:“快說!”
“小小姐竟是一頭撞在那婆子肚上,我們幾個也是豁出命去才借了這機會抱住小小姐,這會兒我來報信,來時小小姐正在屋裡砸摔東西,怕那瓷碎傷著小小姐,已經有幾個姐妹為了擋著把自個兒給劃了。”
“都是沒用的東西!”
李媽媽嘴上這麼喝罵,心裡實則也不覺慌怕。
大公子病故之後,夫人雖在老夫人安排下,印了雲澤少爺為子,但喪子之痛,也不是一朝一夕便能走出來的,加之雲澤少爺也是強脾氣,剛來那段日子,非但不叫夫人“母親”,甚至總是尋了機會便跑回周姨娘那邊去,為此也是不停挨打,夫人一邊尚在回緩傷痛,一邊還要調停新兒與夫君的矛盾,心累自不用說。
彼時李媽媽雖還未到夫人身邊伺候,卻已是丫鬟們的管教,對於夫人的事,聽多聽少的也風聞一些,也為著有那碎嘴的丫鬟施過懲誡,後來夫人從家中帶來的奶娘生病死了,她才接了指派到了夫人身邊。
以前隻知這夫人出身富貴,近前伺候時間長了,才越發覺著,這夫人的行事做派,卻比一般商門小姐還額外多出些人味,但見那落魄可憐的,總是吩咐她協以碎銀,後又偶然發現,每到大公子忌日,人前無異的夫人,夜裡卻是悄悄到那園中,設個小桌,擺上點果品,哭個半宿才罷。
李媽媽也是當過娘親的,知曉血肉割舍之痛,每到那時,她也不免跟著抹淚。
如此便到了那日,夫人已多日沒有胃口,老爺派人請醫診脈,得知喜脈,夫人先是愕然,緩了半天方才又哭又笑。
彼時夫人已三十有二,這一胎,彆說眾人未料,她自己也早不敢希望,如今成真,珍視之重,可想而知。
不說夫人,老爺的喜樂自不用說,老夫人那邊也是重視非常,日常餐食用度更是親自過問,如此萬般仔細,足月生產,小小姐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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