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身著白色儒衫的年輕人帶著個紅衣少女進了一趟城,這是三年來宋青麟第一次離開芝蘭山。
少女一身紅衣,手提個小竹籃子,裡邊兒裝的是剛剛搖好的元宵。
陳默走後,宋青麟便棄了輪椅,因為他讀書之餘要照顧陳櫻桃,就想站起來,於是就站起來了。
路過一處糖水攤,宋青麟便輕輕揪住陳櫻桃的小辮子,問道:“要不要吃?”
小姑娘嘴巴嘟起,抬手扇了宋青麟一巴掌,瞪眼道:“說了不許揪我頭發,怎麼不長記性呢?不吃不吃,回去煮元宵,我吃元宵你喝湯!對了,在你的屋子給我支個床,我要跟你睡一起!”
本來逗一逗陳櫻桃而已,可聽到這話,宋青麟腿疾險些犯了。
“那你自個兒睡,我要上死讀峰了。”
陳櫻桃聞言,大眼睛幾下撲閃,大步走上前張開雙臂攔住宋青麟,“你已經可以登山了嗎?”
可一句話說出,小姑娘眼眶便有些濕潤。
宋青麟撇了撇嘴,蹲下擦了擦陳櫻桃的眼淚:“掉什麼金豆子?想本少爺天縱奇才,三年登山已經很慢了吧?”
陳櫻桃抽了抽鼻子,一步過去將宋青麟懶腰抱住,哽咽道:“那我也搬去死讀峰,爹爹說不準我去找他,非要找就得你帶著我去才行。可你要過兩峰才能離開芝蘭山的。”
宋青麟乾脆抱起陳櫻桃,幫其擦了擦眼淚,自己的雙眼卻微微眯了眯。
“櫻桃放心,待我下了讀死峰,便帶你東去學宮,與那些祭酒講講道理。”
先生走了,但芝蘭猶在。
但宋青麟長歎了一聲,呢喃道:“狗日的劉暮舟,也不知是死是活,這都多久了,給本少爺一封信都不寄?”
陳櫻桃聞言,擦掉眼淚,疑惑道:“你為啥不寄信給他?”
宋青麟氣笑一聲:“他跟個遊神一樣,我哪裡知道他在什麼地方?”
說來也怪,本該天高地闊的宋家少爺被困在書山當中。原本恐怕一生都走不出飛峽縣的窮小子,卻已經走慣了江湖。
陳櫻桃哦了一聲,又問:“怎麼突然間可以上死讀峰了?”
宋青麟笑道:“就是突然間明白了假讀書是什麼意思。”
一目十行,假讀不如死讀,那就死讀。
其實他也已經明白了死讀峰是什麼意思,不求甚解,死讀而已。所以他下死讀峰會必然很快。
至於讀死峰,暫時還沒參透。總不能是讀死在山上吧?
而那座不讀峰,宋青麟是萬萬不敢想的,因為陳默說過,若有朝一日宋青麟登臨不讀峰,便是他宋青麟聞道之時。
……
山外青山樓外樓,山外山的確是座青山,在這五月盛夏,更是如此。
胡遊亂逛了大半個瀛洲的裴邟,去入夏城逛了一圈兒之後,便直奔東海。到地方後先傳信入夏城,待得到回信之後這才準備登山。
山外山在海上,但距離海岸很近,十餘裡而已。海邊的小城是山外山劍客最常去的地方,因為城池是山外山祖師婆婆所建,所以本地凡人都見慣了神仙。
城池名字也稀奇古怪,叫不回城。
南門一塊朝西南的大石頭上所刻的不回二字,是祖師婆婆舉劍所刻,劍氣果決,態度更是堅決。就好像是麵向西南,冷聲一句:“不回。”
裴邟禦劍跨海,遠遠望著一處絕壁之上的赤紅劍鞘,忍不住呢喃:“那小子,怎麼就被虞丘寒的劍看上了?”
山外山不準禦劍登山,因為禦劍登山會被山外山視為問劍,他這個山主外甥也不例外,隻能靠著雙腳登山,好在是下山沒有這規矩。
走到半山腰時,便瞧見個發須皆白的老人拎著鋤頭在打理苗圃。
裴邟乾脆坐在一邊的大石頭上,搖頭道:“老白,打我第一次來山外山,你就在種花養草,這都快三十年了,你不練劍啊?”
被各種花卉掩住了半個身子的老者微微轉頭,笑道:“我沒得練嘍!表少爺,你這是又惹了哪家姑娘,被你娘逐出家門了?沒地方去,跑來蹭吃蹭喝?”
裴邟隻覺得臉上一燙,氣急敗壞道:“你這老家夥,怎麼揪著小時候的事不放呢?那不是還小嘛!”
可白老頭卻笑盈盈一句:“可惜了,十年前王財主家的姑娘便嫁人了,都生了仨大胖小子了。”
裴邟臉一黑,罵道:“老白你大爺!沁兒呢?我找我妹妹聊天兒去。”
老頭子哈哈大笑,答複道:“小姐年前就去了洗劍湖,算日子,得有八個月沒下來了。也不知道咋回事,夫人去都勸不回來,正好,你去試試。”
裴邟嗬嗬一笑,大步禦風而去,說是禦風,其實是貼著山脊,不敢太高,怕挨老舅的劍。
裴邟小時候有一次,調皮搗蛋惹哭了鐘離鳶,氣得鐘離鳶給哥哥一封信,結果鐘離鴻禦劍近四十萬裡去了飛泉宗,給裴邟一通胖揍,順帶著連裴郇都揍了一頓。父子倆一個比一個委屈,最委屈的莫過於當爹的,於是等鐘離鴻走了,裴郇又將裴邟吊起來打了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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