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秋河幾次改道,到了也還是帶著半洲黃沙入了海。
當年那段不太長久的江湖路,劉暮舟與鐘離沁不知看過多少日升日落。但在這大河入海之處,卻另有一番滋味。
看罷日升,二人在河邊等船渡河,都沒背劍。兩人皆穿青衣,一看就是一對兒。隻不過即便未曾背劍,劉暮舟腰間懸掛著酒葫蘆,也不像個讀書人。
不多久,便有一艘小舟劃了過來,劉暮舟率先等船,然後走到船邊上,抱著膝蓋蹲了下來。直到鐘離沁走來才趕忙起身,掃了一眼鐘離沁。
鐘離沁使勁兒翻了個白眼,卻極其配合,開口道:“劍是你的?”
劉暮舟點頭道:“算是吧。”
鐘離沁聞言,一臉嫌棄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麼叫算是?”
劉暮舟憋著笑,點頭道:“是!”
到下一句時,鐘離沁瞅了一眼劉暮舟,心說你這家夥現如今的皮囊,說那句話有些昧良心。不過當初怎麼說的,現在怎麼說唄。
“劍不錯,人差點兒。”
結果劉暮舟滿臉笑意:“人差不差,你說了可不算。”
鐘離沁又翻一記白眼,卻如同初見時一樣,抱拳道:“方才失言,我向你賠罪。”
說罷,兩人對視一眼,一個笑的比一個歡。
老舟子轉頭掃了一眼,眼神像是看傻子,手底下不由得快了些。
他心說,我這不是拉了倆傻子吧?說劍,哪兒有劍?你們衣裳都穿一個色兒,裝什麼不認識啊?
兩人這段對話,或許也隻有曹同能明白了,因為是曹同親眼所見,親耳所聞。
當年初見,琴瑟湖上,少年拘謹,少女大方。
這趟學宮之行,劉暮舟壓根兒沒打算要做什麼懲奸除惡降妖除魔的事情,學宮腳下要是有這種事,那這瀛洲真就沒救了。
過河之後,抬眼便是一處大山,那便是大名鼎鼎的聞道山,山下有一城,名為夕死城。
朝聞道,夕死可矣。
鐘離沁微微轉頭,問道:“除了要幾塊兒磚石之外,你是不是還要問宋伯的事?”
劉暮舟點頭道:“現如今十二祭酒都在學宮,我總要找到四先生,問問為何要將我宋伯逐出白鹿洞。”
但劉暮舟望向那座聞道山時,微微眯眼。
因為他也要問問宋伯為何魂缺失一魂,是不是白鹿洞所為,若不是,那是誰?
四九之爭,大人物的事情,宋伯一個觀景修士怎麼卷進去的?
走了一段兒,鐘離沁抿了抿嘴,沉聲道:“你記得那個彭壁嗎?腦門有個囚字的家夥。他與宋伯一樣,都是顏四先生的再傳弟子,因為當年那件事,被罰在聞道山下守門。肯定能見著的,見了忍嗎?不忍的話,咱們就得做好闖完禍跑路的準備。”
劉暮舟滿臉笑意,因為鐘離沁沒跟劉暮舟自己說要忍與否,而是問了句要不要忍。
“見了再說吧,我聽說顏夫子在祭酒之中年歲最大,二十歲教書,六十才拜的那位老夫子,所以除了老夫子,十二位祭酒當中,隻有他被稱為夫子對嗎?”
鐘離沁點頭道:“顏四先生與姚五先生,與我們山外山關係挺好的。顏先生年歲最大,脾氣最好。陳先生歲數略小,但在十二人中脾氣最大。我到現在也想不明白,他們兩人怎麼爭起來的。”
劉暮舟一笑,呢喃道:“我想,顏夫子是說不出有些聖賢書也儘是狗屁道理這樣的話吧?但陳先生說得出來。”
一脈文風如何,從彭壁就能看出來。想必對於那位顏夫子來說,也是規矩大過天吧?
鐘離沁有些疑惑,“你從哪兒知道的這些話?”
劉暮舟眨了眨眼,答複道:“宋青麟給我寫了一封信,信上是這麼說的。”
況且這話也符合陳默的性子,但教書先生出身的顏夫子,當然會不一樣。
鐘離沁點頭道:“好吧,那咱們就去獨台,扒磚。”
學宮一般不前綴聞道山,因為聞道山是以學宮聞名於世的。
幾十裡路,兩人在步行,所以走的不快。快走到夕死城時,已經過了午時。
但走著走著,鐘離沁瞧見了路邊有人賣西瓜,姑娘一下子就走不動道兒了。
劉暮舟看在眼裡,便拉著她走到瓜棚處,與那賣瓜的老丈賣了一隻大的。
吃瓜之時,老丈見劉暮舟腰間懸掛酒葫蘆,便笑問道:“這位公子是遠道而來的遊俠吧?”
劉暮舟吞下西瓜,好奇問道:“老丈見過許多?”
老人家磕了磕煙杆子,微笑道:“學宮腳下,讀書人多,遊俠兒也多,見怪不怪了。隻不過,大多都是挎刀背劍的,像公子這樣隻懸著酒葫蘆的,算少。前幾日還有個靈洲來的年輕僧人,據說是武陵菩薩的關門弟子。他與大先生的關門弟子,在城頭打了一架呢。”
劉暮舟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吊了起來,“誰贏誰輸啊?”
老人一樂,“據說是雷音寺大菩薩的關門弟子,兩個大弟子的小弟子,好像最終打了個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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