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萬獸塚的秘境裡,掌管殺戮的白虎青睞了他,在他背上留下了一隻足印。
光是一瞥,就讓他的劍意更加鋒銳強大,傲視同儕。
虎神、虎神……
蘇衍在心中輕聲呼喚。
他沒因為一次失敗而質疑神獸的強大,他隻覺得白虎不夠喜歡自己,如果能多分一絲力量給他,多看他一眼,今日就不會輸了!
背上的足印和往常一樣發燙生疼。
少頃,蘇衍感知到了白虎的回應——
【莫挨老子】
似是怕在他身上再沾染麻煩,背上的足印也漸漸消褪。
這回,蘇衍和被趕出院子的明梔,露出了同款的錯愕神色。
師兄白虎不要自己了!?
……
問心崖上一片自閉。
元明尊者的親傳大弟子輸給一個散修大失麵子,有點眼力見的都不會在這時候去招惹他,虞秋竹倒是去看了比試,目送大師兄被師妹送回屋裡,薛宴光則是從頭到尾沒露麵。
虞秋竹去問了一下,他驚訝:“我早已拿下五勝,為進入炬級秘境作準備。”
“大師兄在最後一天輸了。”
聽到三師弟的話,薛宴光原本滿是溫和笑意的臉閃過刹那鬱色,卻又很快恢複如常:“師弟,比試隻有九天。”
虞秋竹:“……啊?”
薛宴光更加肯定地重複了一遍:“比試隻有九天,不對,八天!”
他把自己輸給渡星河的第一天也乾淨利落地抹去了。
虞秋竹注視他片刻,搖了搖頭。
算了,二師兄也癲了。
這個問心崖上真的還有正常人嗎?
虞秋竹的疑問,注定沒有人能解答。
和烏雲密布的問心崖相反,仙盟表示會在三日後公布排名,那這三日裡,所有修士終於能好好的休息一把了!
沒有五勝的修士收拾包袱準備打道回府,五勝在手的,則和同門商議著要不要在金烏城好好的逛一逛,見識九陽宗的風光。
渡星河很想搞懂第十日比試時,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
鄭天路跟天笑都沒看出來,她就無人可問了。
直至姬家公子提著禮來邀她去湖上泛舟,她依然在煩惱這個問題,對方還用帶笑的眼看她:“我想親自為星河道友祝賀在仙盟大比中拿下十連勝之喜,就提前準備了一點小驚喜,希望道友願意給我這個榮幸”
思及對方的玄朝人脈為她所需,渡星河就答應了這個邀約。
考慮到來者未必真的友善,她便沒拖家帶口的去,單刀赴會。
金烏城往北的方向有一個特彆大的湖,被姬家臨時包了下來,方圓百裡都有修士和妖族戰士把守,旁人不得進入。他早早備好了畫舫,吹拉彈唱一應俱全,有美貌舞姬也有相貌英俊的小生,她甚至瞄到了有長著獸耳獸尾的妖族,每一個被她目光掃到的活物,都立刻對她綻開熱情的微笑。
感覺到了,是靈石的力量。
和姬無惑一起踏上畫舫後,渡星河立刻後悔自己獨自來了。
怎麼,怎麼沒帶上她的隊友呢?
——迎入眼簾的,不是要取她首級的鴻門宴,是幾乎看不到儘頭的席麵!
熱菜甜點瓜果應有儘有,每一樣都色香味俱全,閃動著誘人的色澤。
更重要的是,全是靈食。
濃鬱得幾乎讓人透不過氣來的靈氣撲麵而來,恐怕即使是元嬰期的修士受到如此厚遇的禮待,也得為之動容。
這給兩個人吃,太浪費了。
流淌在渡星河骨子裡的華夏血脈不允許這種浪費!
未等渡星河作出反應,便聽得姬無惑說:“我那日聽說鄭修士給你包下了羲和園食堂一日裡的靈食,就開始籌備了,本來隻想準備一些供你我聚會時享用的,但管家把菜單給我挑選時,我總覺得這樣也好,那樣也不錯,都想讓你嘗嘗,當回過神來時,除了一些你忌口的菜式之外,都被我點了個遍。”
“不過你也不用覺得浪費,能讓你嘗嘗味道,就不枉它們在人家走一遭。”
“星河要是想和朋友分享的話,我準備了有保鮮效果的儲物戒,是專門用來保存和運送靈獸肉的,到時候會在不影響菜肴擺盤的前提下分好一部份。”
渡星河的考量,姬無惑全顧慮到了,且提早作出安排。
是以哪怕他在不知不覺中,把“星河道友”的稱呼縮短成了更加熟稔的“星河”,也惹不起她的一絲反感。
渡星河坐下,畫舫從岸邊駛出,保持著一種既能讓客人欣賞景色,又不至於影響行動的速度:“等等,我有什麼忌口?”
她瘋起來根本不吃飯,辟穀吸收天地靈氣足矣。
而即使在築基和結丹前,她也不挑食,能吃飽滿足人體需要就行。
“看你用膳時留意到的,”姬無惑在她旁邊坐下,笑吟吟地看向她:“你不吃香菜,喜歡有蒜的炒菜,但會避開蒜粒,香料隻能取其味不能留在菜裡,也不吃肥肉,魚的話隻吃腹部少刺之地。”
他不說,渡星河都不曉得自己還有這麼多忌口。
按著他說的話去回想,她才發現自己的確有那麼點偏好。
渡星河擺手:“你把我想得太精細。”
“你不講究是一回事,我願意花心思你也攔不著,我樂意的,”
說到這,姬無惑目光下移,語氣隱含孩子氣的執拗和氣惱:“其他修士都羨慕妙火門的鄭修士給你包場,我要做得比他更好……不過我不是跟他爭風呷醋。”
“他是我師兄,我倆沒可能的。”
一想到可能把師兄和她套進道侶模板裡,渡星河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你不必跟我解釋,當然啦,你跟我解釋我也很高興……”
早在心月身上,渡星河就曾體會到水靈根修士那一身天生招人喜歡的水澤之氣,許是沒被艱難世道折磨過的關係,姬無惑身上的氣質更加柔和繾綣,他軟下語氣:“是我仰慕你,追求你,你和旁人怎麼樣,是你的自由,不是我能去管束的。我也不是和其他修士競爭,難道我贏過他們,就能得到你的青睞了嗎?”
姬無惑沒追過人,但他被很多人追過。
有男修,也有女修,甚至會有妖族向他求愛。
他太明白單方麵的愛慕沒處理好,等同騷擾。
追求者互相競爭起來很爽?未必吧!作為被追求的那位,隻會覺得自己成為了這場爭奪戰裡的獎品,既不被尊重,也失卻主權。
果然,姬無惑這番話,說中了渡星河的心坎。
渡星河:“你很聰明,如果周圍的人都為得到我的喜愛而爭奪不休,我隻會覺得很煩。”
姬無惑悄無聲息地彎了唇,活像一個得意的小狐狸。
“但,如果你更聰明一點,就不會喜歡我。”
渡星河接著說。
喜歡她,注定是一場漫長且無望的追求。
連她都不知道自己會喜歡上什麼樣的人,她一頓:“你我相識不久,歇了心思對你更有好處。”
“你會阻止我喜歡你嗎?”
姬無惑忽略掉她前麵的話,道。
他專注地看著她,那雙形狀優美的剪水秋瞳裡隻倒映著她的身影,被這麼一雙眼睛看著,誰都會生出被他深愛的錯覺,更要命的是,獨獨對她,這份傾慕不是錯覺。
最虔誠的信徒,凝視著他心中的神像。
畫舫太穩,二人如同坐在陸地上一樣,周圍響奏著輕快甜美的樂曲,所唱內容也歌頌愛情,唱的都是什麼戲文?渡星河側耳細聽,發現在唱文臣和女將軍的絕美愛情。
“倒是不會阻止,但是……”
渡星河一頓:“等等,這曲是你早就準備好的嗎?”
也太貼合實際情況了!
“咦,你發現啦?”
姬無惑啊的一聲笑出來,有點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唇:“我還以為我隱藏得很好來著……”
他招手讓戲班子的領班過來,把曲目給渡星河過目。
早在姬無惑見到渡星河,並且為她傾心的那天,他就作好了完整的曲目,詞是後來一點點填的,被雷劈了那天也堅持提筆創作,其勤奮更新之心,足以讓許多三天打網兩天曬魚的斷更作者汗流浹背,自愧不如。
“從你踏上畫舫,我們唱見起,唱這一首。”
“我跟你表白的時候,唱第二首。”
表白成功和失敗,他都備好了樂曲,由暗中觀察的領班指揮戲班子唱哪一首,主打的就是隨機應變。
渡星河倒吸一口涼氣。
好家夥,表白自帶背景音樂,這誰玩得過他?
領班還在說:“姬少爺自小就有過人的音律天賦,這些詞曲都由他一手創作,絕無半點虛假。”
“好了!這種事就不必告訴星河了。”
姬無惑打斷領班的時機也恰到好處。
剛好待他把牛逼吹完,把自己的一片心意都解說得明明白白,才打斷的他。
擱後宮裡,少說也是一代宮鬥高手。
更難得的是,他是真心的。
渡星河被這離譜又真誠的安排逗得失笑,目光落在戲台子上,飾演女將軍和文臣的戲子還在台上拉扯,曲兒因為他倆未有進展而停滯了下來,仿佛也在等她開口。
“時間太緊,沒讓他們排多少天,演得還好麼?”
姬無惑忐忑不安地問。
“都很好,飾演女將軍的那位很英姿颯爽。”
如果是在演她的話,這馬屁拍得真的格外到位。
不過演文臣那個資
雖然上了吸引目光的戲妝,可無論是風姿還是外表,都遠遠比不上眼前名動玄國的郎君。
“那你覺得,他倆會有一個好結局嗎?”
姬無惑開口,雙眼濕漉漉地看向她。
渡星河能夠感覺到,他為了壓低自己的侵略性,甚至運轉起了水靈性的內丹讓自己看上去更柔弱招人喜歡一點。
這修仙手段算是被他用明白了。
這算是當眾表白嗎?渡星河釋出神識,發現畫舫上的所有侍者都背過了身去,連戲台上的人都合上眼,打從心底裡假裝沒有注意到他倆。
在她麵前假裝柔弱可愛的小狐狸,連一根毛發都透著精心富養出的矜貴。
他要所有人為他服務,但又不能注視他。
很顯然,姬無惑的驕傲,讓他不容許有丁點群眾壓力來影響心上人的決定。
無論是答應,還是拒絕,必須是渡星河自己的想法。
渡星河沉吟:“你要我現在給你答案嗎?”
到了嘴邊的拒絕,卻成了一個開放性的選項。
姬無惑一秒回答:“不要!”
他答得太快,反倒逗笑了渡星河:“為什麼這會倒是不要了?”
“你這句話的意思,分明是猶豫了,但如果我說現在就要答案,你肯定是拒絕我,”姬家公子那水晶七竅玲瓏心,一下子就明白關鍵所在,狡黠笑意從他眼裡漫出:“你這句話,就是給我機會追求你了。”
嘶……
渡星河移開目光:“先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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