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
陛下的聲音悶悶的,聽不出來是委屈的還是氣的。
或者,是兩者皆有。
“你就盼著我死。”
“咱倆也沒這麼容易死啊。”
兩個百歲起步上不封頂的修士聊起生死話題來,不免荒謬。
當然,更荒謬的是,一個合體期大能麵朝下的裝屍體,不讓她看。
渡星河想起了一個不合時宜的笑話——
夫君硬硬的,原來是死了。
她就趴在棺材蓋上,居高臨下地伸手進去捏了捏他紅透了的耳朵“陛下覺得自己不如姬公子會說話,會討人喜歡?可我覺得陛下這一款也甚是清新自然。何況,陛下剛才不也挺會說話的嗎?”
從棺材裡傳來將信將疑的疑問“當真?”
“來,喝點兒。”
渡星河懶得再斟了,陛下即使轉過身來,也仍然是躺著的,不好喂酒,好在酒液也是水,她纖指一揮,酒壇裡琥珀色的酒液便飛了出來,聚成一串酒珠,渡入他的嘴唇裡。
“好喝嗎?”
她笑眯眯地問。
當夜色重新降臨,她背著月光,顧盼笑兮。
陛下所有的話,都驀地卡在了喉嚨間。
——渡星河不知道,從他的視角看來,她和她的靈力是一體的,這用法術控製著酒液飛出來,喂到他嘴邊,跟用手指蘸了酒往他嘴唇上輕輕抹開沒分彆。
“懶死你得了,嘴都不張,張嘴。”渡星河看他呆呆的,笑罵他。
他在“養蠱場”的範圍裡,一直刻意壓抑著力量,讓自己受她的蠱毒所操控。
於是,當她再次使用祈使句時,身體先一步聽令作出了反應。
薄唇微啟,酒液落入喉間。
——這跟她的手指指腹碾過他的舌,是一樣的。
應蒼帝第一次恨自己看得太多。
“咦,你怎麼又亮起來了?”
為了金烏城居民的睡眠質量設想,渡星河把棺材蓋子推上。
……
翌日清晨,渡星河進入星河宮中,與滄衡子學習煉器。
玄武在夢中贈她的那片鱗太過堅固,難以煉化。
好在姬無情很快為她找來了所需的全部材料,她按著滄衡子的吩咐,按步就班地將材料投入其中,珍稀的礦材在烈焰異火之中緩緩融化。
煉器需時,她便把昨日的事跟滄衡子說了。
滄衡子聽罷,麵上神色有一刻凝固“所以,你把陛下扔在屋頂上?”
“我待在旁邊陛下就暗不回去了,他之前也沒這毛病啊。”
渡星河納悶。
陛下那麼強,在哪待著都安全,她得回屋裡打坐修煉去了。
基本功是不能走捷徑的,即使在十州秘境之中,她也不曾有過一天的懈怠。
滄衡子自然明白陛下是越發情根深種了。
他端詳渡星河“不懂,我不懂啊。”
“啥?”
“陛下喜歡你,姬家公子也為你著迷,你是有三頭六臂不成?”
一旁的參水聽到這話,登時不樂意了“大師你怎麼瞧不起人呢,一定要有三頭六臂才能把男人迷得七葷八素的?我看男人好哄得很,即使我師父一頭二臂也隨便拿捏他們!”
渡星河聽著覺得這話不對勁。
滄衡子否認“我沒瞧不起她,她肯定大有能耐,隻是納悶一下罷了。”
“說不定你哪天也會喜歡上我師父。”
參水說完,渡星河跟滄衡子齊齊露出了一個生理性不適的表情,特彆是滄衡子“我不是那麼隨便的人,我對我嫂子忠貞不二。”
這話說的,有種道德感很低又很高的感覺。
煉器儀中,黑色的鱗片在金砂之中浮浮沉沉。
渡星河激活紫極慧瞳,透過雙眼,能夠看到上麵隱隱透著的玄武殘息,乃堅不可破的最強之盾。若是能把它煉成法寶,再結合她的劍,攻防一體……
“大師,還要煉多久?”
“早著呢。”
滄衡子說“怪不得我看陛下昨天回來後就把自己關在棺材裡……你說他搞那麼大的地宮,又是放僵屍又是放陶俑的乾什麼?我看搞一口棺木給他對付著就行。”
按他所說,那口棺木就是應蒼帝的移動城堡。
渡星河往煉器儀裡扔入一塊醒天木。
醒天木有提神鎮邪之效,木料一接觸火焰,就被燒出了淡淡的青煙,聞之精神一振,邪念頓消。
她回頭一看,連參水的雙眼都智慧正直不少。
“醒天木,有助猿猴啟靈智,通人性之效……”渡星河補充描述。
參水挪到她身邊來,想給她打下手“師父,你是不是在說我的壞話。”
“沒,誇你聰明呢,”渡星河從旁邊拿起一抽香蕉,扔給他“彆添亂,到一邊玩去,最好幫我看看你的師妹們學得怎麼樣了。”
參水接過香蕉,聽令帶崽去。
渡星河把注意力重新投入到煉器儀中。
聽滄衡子所說,這鱗片要煉成法寶,還需要再等上一些時日,她不免有些心焦。
滄衡子看出了她的心事,問“你很著急嗎?”
劍靈“嗬,隻聞新人笑,哪聞舊人哭,她要轉職盾修了。”
全是詆毀,渡星河不理會它。
“急也無用,你要是著急,”滄衡子想了想“……你在秘境之中,不是用過那玉盾?我看挺好的,繼續用著吧。”
門外,參水腰間的淨心翻了個麵“在說我嗎?”
參水把它把麵翻回來“在說你是我們最好的朋友。”
一句忠肝義膽的話,又把淨心說高興了。
防禦法寶的事急也沒用,渡星河在醒天木的功效使然之下,也逐漸地靜下心來,按著滄衡子所教的,用紫極慧瞳去觀察煉器儀內每一樣材料的靈力波動,記住如何操縱它們的比例,達到自己所想要的。
她太過專注,並未注意到手腕上的鏈子晃了晃。
而正陪著六個師妹玩遊戲的參水被天璣拉了拉衣角“師,師兄……”
“怎麼了?”
參水蹲下來。
天璣扁了扁嘴,示意他看向院子裡池邊十分板正的長方形之物“那裡多了一口棺材,我爹娘以前說過,棺材都是用來放死人的,我害怕。”
參水順著她的視線放去。
“呃……”
該怎麼解釋呢?
參水沉思片刻道“彆亂說,那是我們的師娘預備役之一。”
“師娘?”
天璣困惑地睜了睜水汪汪的眼睛,剩下的五個崽崽都圍了過來“師娘是什麼?”
如此童趣的問題,讓參水忍俊不禁。
看到這幫小師妹,就好像看到了他在小雲山上的小猿崽崽們一樣。
可惜,怕是畢生也不會再相見了。
正悵然間,天璿舉手小聲道“我知道師娘是什麼!”
“嗯?我們天璿這麼聰明呀,”參水慈愛地摸了摸她的頭“那你跟大家說說,師娘是什麼?”
“之前心月大師姐說隻要我偷偷喊她師娘,就有甜甜的糖吃,所以師娘應該是給我們發糖的。”
天璿自覺悟破了真相,十分驕傲地挺挺胸膛。
她就是最聰明噠!
“原來如此。”
“天璿你懂得好多哦……我也想吃糖!參水師兄,我們喊你做師娘,你也會給我們帶糖嗎?”
參水“……”
參水“呃……”
他汗出如漿,連忙蹲下來“我下次給你們帶糖,帶多少都行!記住了,你們就當沒告訴過我這話,也不要管我叫師娘,特彆是在你們心月師姐麵前。”
六個崽崽似懂非懂。
但見參水師兄神情嚴肅,又承諾會給她們帶甜甜的糖來,她們便痛快地答應了下來。
得到六個師妹的承諾後,參水如釋重負——
師姐到底教了師妹們什麼啊!
要是讓師姐聽到她們管他叫師娘,他能不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陽都得看他八字夠不夠硬。
但他當年為了在街頭混飯吃,是學過一點算命皮毛的,他的八字頗輕,遇事壓不住,所以還是不拿自己的脖子來挑戰師姐的劍了。
參水連吃三根香蕉定定神。
……
渡星河在星河宮中時,羲和園內,仙盟的評審席終於從秘境殘局中清點出了幸存者身上的魂花數量,並按著多寡排出次序來。
由於涉及到死傷的傷士,這份清點工作並不輕鬆。
即使是不用睡覺的遲問星,在輪番的加班清點工作後,眉目之間也不免添上兩分憔悴,讓想找她尋說法的宗門長老都遲疑了數刻。
“這些工作,原本該由盟主來做的。”
“他答應我最遲昨天就回來的。”
遲問星攤開宗卷,上麵正羅列著這次仙盟大比的最終名次。
第一名,赫然就是渡星河。
渡星河的魂花數量多得嚇人,和第二名拉了斷層級彆的差距。
第二名蘇衍,也比第三名的渡心月多出許多。
有評審咦的一聲“我記得蘇衍並沒有殺到這麼多的魂獸。”
“你忘記了!”
若說心月和蘇衍差在哪兒,除了修為外,便是她後來一直跟著師父,並未到過人堆之中。
而在麵對霧洞入侵死去的修士魂花,都落到了蘇衍身上。
有些是他自取的,有些是死者的同門主動贈與他,用來換取他保護的。
這在修仙界中亦是常事,活著尚可殺人奪寶,何況是死了躺地上的,更是能者取之。
隻是……
和渡星河一劍一劍從靈獸身上殺來的相比,始終差了那麼點意思。
這在評審之中,也是有目共睹的。
不過,也有人認為蘇衍的做法更加聰明,他才是日後能在九陽宗中帶領同門弟子走向輝煌的領軍人物。
而渡星河呢?
“星河小友什麼都好,就是太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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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想將渡星河收入門下的評審歎息道。
也不知道妙火門的融羽真人灌了什麼迷湯,能使得這一頭脾氣乖戾孤僻的獨狼拜她為師。
想到這裡,他們又齊刷刷地看向九陽宗的長老。
這本來是九陽宗的弟子啊!
就這麼被他們送出來了,真是的……
都是老黃曆的事了,九陽宗長老也練出了臉皮,不以為忤地點頭“星河小友的確很出色,但我們蘇衍也不差。”
自然不會有人出言拂他的麵子。
就在這時,一把爽朗的笑聲踏入會議廳中
“哈哈,諸位,我回來了!”
“我沒來晚吧!”
笑聲的主人看向清點完畢的宗卷,十分滿意自己純熟的踩點技藝“問星真是的,太勤勞了,我不是讓你等我回來嗎?這倒好,你全做完了,我隻好去陪陪我閨女了……我的寶貝冰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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