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殯儀館,嗚嗚的風聲好似群鬼過境,吹落的樹葉漫天飛舞,既不肯離開,又不願落下,像是有許多未了的心願似的。
深夜的殯儀館,燈光搖搖晃晃,從窗外看過去,明暗交織的花紋好似命運設好的華麗牢籠,轉頭看向自己身後,則是黑漆漆的暗夜與灰蒙蒙的天,總覺得冷不丁就會有東西跳出來,跟你說一聲:嗨!
深夜的殯儀館,總是有門窗晃動吱呀吱呀的聲音,有鎖扣打開哢噠哢噠的聲音,有永遠不間斷的滴水,咚,咚,咚的聲音,哪怕白天裡仔細的維修過,晚上也總是出現各種意外情況。
負一樓的解剖室裡,豪邁的音樂不曾中斷:
“裸奔,裸跑,滿街跑跑……”
一曲《上海灘》將李真帶入到了青年時代,讓他陶醉和懷念。
那時候,還是年輕法醫的小李,分配到了廊古縣,是全縣矚目的大專生!
上班一個月的時間,小李就解剖了9具屍體,去飯店裡吃飯,老板都要多打兩塊紅燒排骨給他。
聽著歌,李真仿若又回到過去。
想到那時候條件簡陋,遇到有些案子,條件不具備,還要現場解剖,時不時的就要在死者家的臥室地麵,開胸開腹開顱,那時候,跪在屍體麵前乾活,年紀輕輕都累的腰酸背疼,現在要是也這麼搞,李真立馬就能再添一具斷腰的屍體。
哪裡像現在,還能在殯儀館裡有辦公室呢,沒風沒雨的,就是有點冷,嘶~~~
“墓穴裡刨出來的東西,就這些了。”江遠將最後一片衣料看過,放回到小桌子上的大證物盒裡,忍不住起身仰腰,慢慢的轉一轉,活動一下,拉伸一下。
動作不敢太大,擔心吵醒周圍盒子裡的鄰居們。
李真早就累癱了,他很隨意的癱在旁邊的解剖台上,還做了一個奇怪的不那麼標準的瑜伽姿勢,有點滑稽,像是被強行擺過的屍首。
他本來是專注的聽著音樂,聽到江遠的聲音,他抬抬下巴,好似一隻傲嬌的不愛搭理人的年邁乾瘦老貓。
“弄完就睡吧。裡麵有個行軍床,你打開就能睡,太累了。”
江遠:……
“……有行軍床,你為什麼要睡解剖台?這也太涼了。”江遠剛剛在專心整理證物沒注意,現在轉頭一看,感覺自己是在跟一具陳年老屍聊天一樣。
他瞅著那不鏽鋼的解剖台,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李真笑笑,道:“你沒仔細看,我底下墊了軍大衣的。”
“你那軍大衣就放在解剖室裡,動不動就墊到解剖台上,估計都醃入味了。而且也太大件了,給屍體穿還差不多。”
“這個本來就是蓋屍體的,人家屬不要了,我當時正好談對象沒錢,又是過快年了,也沒有錢置辦新衣服……”
李法醫自己也鬨不懂,其實當時他還年輕,他把軍大衣下的人解剖了,找出了死者的死亡原因,很快就幫忙破案,抓到了凶手。
家屬來領屍體,把軍大衣丟了。
因為正常遇到這種事,家屬恨不得把死者所有東西都燒光,不想看到任何相關的東西,大概想起來就會難過。
他就留了這件軍大衣,結果就一直留著了,也不害怕,還怪親切的。
江遠算算李真的年紀,再推算他談對象的年紀,頓時對他身下的軍大衣充滿崇敬之情,這玩意已經不是大衣了,是法器!
“咱們真不回家嗎?”江遠又問。
李真用大拇指搗搗外麵,道:“你要是害怕,可以出去溜達溜達!”
江遠想想,房間裡是解剖室,歸警局管,房間外是殯儀館,歸民政部門管,怎麼想,都覺得解剖室的安全性強一些。
“也不是害怕,就是睡在這邊,感覺不舒服。”江遠找到了行軍床,稍微量量就知道,長度果然不太夠。
“那就繼續乾活吧。”李真給出了建議,自己翻了個身,開始給老婆發微信,然後打開“全民k歌”唱了一首《甜蜜蜜》。
“甜蜜蜜,甜蜜蜜……”
解剖室裡響起李法醫捏著嗓音的歌聲,江遠又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在解剖台上躺著唱甜蜜蜜,怎麼想都有點屍氣飄飄。
江遠將另外一盒證物端到桌上,攤開記錄本,又重戴了一雙手套——李真備睡中,顧不上他了。
比起剛才大證物盒裡的證物,這一盒證物的重要性要低很多。
大證物盒裡的證物,都是從那個潦草的墓穴裡刨出來的,有被害人孫靜怡的衣服,幾件隨身物品,還有屍體腹部下方的土壤等等,這些證物也都取樣送去檢查了,屬於最受關注,最可能出戰果的證物。
江遠現在端上桌的一盒證物,則來自於墓穴以外,從墓穴開始到一公裡範圍內,搜索得到的物品。
這樣的盒子共有四個,放在彆的地方,就是撿垃圾的成果,但在這裡,每一件物品都要經過反複的揣摩才會被放過。
其中,最引人矚目的證物是香煙蒂,如果是罪犯的香煙蒂,等於是罪犯主動報身份證號碼了。
結果,事實證明,隻是搜索隊伍的不專業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