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少年們來說,長大就是一瞬間的事。
譬如活潑天真的陳瑾瑜,被祖父一番話點醒,輾轉反側一整夜,隔日帶著一雙黑眼圈起身下榻,麵色卻已平靜如常。
攬鏡自照,陳瑾瑜被鏡中憔悴的自己嚇了一跳,不得不用上好的脂粉在俏麗的臉蛋上細細地擦了一回,然後再次白裡透紅容光照人了。
陳瑾瑜在心裡默念數次“要好好當差以愛戴之心對著郡主”後,便精神抖擻地去了郡主的院子。
薑韶華早已起身,穿著白紅相間的習武服打了半個時辰的拳,又射了兩壺箭。微微出了一身汗,沐浴更衣後如帶露海棠,格外嬌豔。
“瑾瑜姐姐來得正好,”薑韶華笑吟吟的招呼:“陪我一同用早膳。”
陳瑾瑜欣然應下,像往日一樣落座,和薑韶華一同用早膳。圓桌上擺了四道羹湯,另有各色麵點十餘種,還有六道清淡可口的小菜。
“馬家的廚子手藝不錯。”陳瑾瑜笑著誇讚。
薑韶華笑著點頭:“確實不錯。我出巡兩個多月,今日早飯吃得最精致可口。”
陳瑾瑜在心中為自己驕傲,表現上佳,值得喝彩!
殊不知,隻字不提昨晚發生的事,本身就已反常了。
以陳瑾瑜的脾氣,能讓她憋住話的,也隻有一個原因了。顯然,昨天晚上陳長史已經“點撥”過了。
薑韶華心中有數,也不說穿。
正如陳卓所言,她和陳瑾瑜的情誼是真的。她以陳瑾瑜為舍人施恩陳家隱晦地挾製陳家父子一二,也同樣是真的。兩者並不矛盾。
像陳卓這樣的老狐狸,心中有數。陳瑾瑜到底還年少單純,一時繞不過彎來。現在了悟了,心裡有些難受有些不適,也是難免的。
無妨,陳瑾瑜慢慢就會適應了。
就像當年十歲的她,懷著一顆真摯的心進宮,吃了很多暗虧,暗地裡哭了好多回,才逐漸適應明爭暗鬥的生活。
陳瑾瑜以女子之身踏入官場,在她身邊當差,要想有所作為,就不能一直做個傻姑娘,也該成熟長大了。
“啟稟郡主,”銀朱笑著來稟報:“馬舍人早已在院外等候了。”
薑韶華隨口吩咐:“本郡主今日要巡糧倉,讓他去安排車馬。”
銀朱應一聲退下。
薑韶華笑著看向陳瑾瑜:“瑾瑜姐姐,我讓馬耀宗做舍人,你心裡會不會不高興?”
“怎麼會。”陳瑾瑜答得很順溜:“馬耀宗自小在馬縣令身邊,對庶務十分熟稔。郡主提攜他做舍人,馬家上下感激不儘,馬舍人也會儘心儘力當差。這是一件好事。”
薑韶華耐心地聽完,又輕聲問道:“我是問你,會不會覺得自己不是獨一份的舍人,會不會覺得失落?”
陳瑾瑜想說沒有,對上薑韶華清澈平靜的黑眸,心裡壓抑著的那一絲委屈,驟然湧了上來。鼻間驀然一酸。
“有那麼一點。”陳瑾瑜垂下眼,有些忸怩地承認。
薑韶華握住她的手,聲音誠懇極了:“我用他,是為了牽製馬縣令。瑾瑜姐姐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不也是為了牽製我祖父和我爹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