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無他事,我先走了。羋猶在陳等我,不能誤了時間。今日此地所見,我會為你保密,希望你也保密。”
羋猶。
她與他錯肩的那一刻。
他攥住了她的胳膊。
許梔微揚首,陽光刺眼,讓他的輪廓也有些看不清,她禁不住蹙緊了眉,“請監察放手。”
她發髻上的珠釵晃動不止,那是一串最鮮豔寶貴的瑪瑙寶石,一粒一粒在熾熱烈陽之下紅得刺目。
許梔再次開口,“呂澤此時當應去魏接洽他的家人。你不該讓他跟你來陳地……”
他不說話,隻靜靜地看她。
李賢衣襟上仍舊是深黑的流水紋飾。
他一手握住她手腕,用力展開她握緊的拳頭。
他隨身拿出了攜帶的藥粉,輕輕擦拭在她手掌破皮之處。
李賢動作不緊不慢,有點癢,她欲圖抽出手。
可他攥得更緊,幾番推搡下來,他身前的衣服也推得皺巴巴。
許梔從來就沒有真正理解過他那雙沉鬱的眼中到底裝著什麼。
他要再次伸手的動作,讓許梔驟然想起在鹹陽的那一場大雨,當下,她下令殺了人,神情恍惚,後退一步。
“李賢,你不能。”
他的手僵在半空,兀自笑道:“臣不能什麼?”他不給她逃避的機會,幾步就逼她直視他。
“你不能見我。”
“公主希望來此見你的人是他?”
“子房尚在大梁。”
“所以他不知道我來見你。”
許梔很無語,他這是什麼腦回路。
“……”
有時候,李賢真恨她這種淡然無畏的態度。
許梔又朝他笑道:“我接了盟書,幾月之後,我不會在鹹陽。屆時,你要殺趙高還是胡亥,我不會有任何異議。”
李賢眼神深諳幾分。
“若臣言告楚王,公主身上有傷,你如何能嫁入王室?”
當年在新鄭,她的肩膀曾被翎箭穿透,但傷痕淡了不少。
聽媛嫚說過,有傷者不得入王室。但實際上,她清楚得很,楚國想要這次聯盟,她肩上有沒有傷,都無傷大雅。
所以她說,“無論我身上怎麼樣,楚國都不會在意。”
“是這樣嗎?”
李賢目光落到她臉上,再挪到脖頸,最後放在她肩上,像是狼,發出呲牙的銳光。
許梔一凝。
他走近一步,讓她有逃走的機會,壓低了聲音,“區區一個楚國,值得你這樣做?”
“不隻是一個楚國。我一直在想究竟為什麼秦會速滅,……為什麼他會說楚雖三戶,亡秦必楚。我要去楚國親自找一個答案。”
“楚國沉珂弊政,積重難返。楚人生性散漫,向來民風如此,不好管轄。”
李賢眼睛看向彆處,轉移話題,“若此時來的是張良,你會放棄這樣做嗎?”
她沉默片刻。“景謙。彆想太多了。”
“臣知道公主想做什麼。”
“?”
李賢躬身在她耳側說出那句話,許梔周身一凝。
半晌,她半信半疑地抬起頭,看著他道“監察當真不會有礙於我?”
“臣來幫公主。”
他目視下麵的一片狼藉,“阿梔……”
許梔止住他。
“監察既然是來說正事,就不要談及彆的。如果你有所逾越,我會讓人把你弄回鹹陽。”
“臣知道了。”他改口。
兩雙眼睛對視,他眼瞳深如濃墨。
李賢又忽然笑了笑,他低頭在她耳邊,慢悠悠地說了句拗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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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梔聽不懂。
“這是什麼意思?”她問。
“楚地之民多少是這樣的音調。公主要習慣。”
他停到她身後,微微彎下腰,呼吸沉在她耳側。
許梔一僵,“我說了,你不準……”
“公主發鬢散亂。”
他很快立起來,他說得沒一點半點彆的意思,全是許梔自己想歪了。她收斂了幾分,“不用管的。”
“麵王,應該得體。公主去陳的路上,所行的是順手之事。可彆讓人看出來,公主有惻隱之心。”
他垂首,李賢輕輕繞住她的發帶,柔順的頭發順過指尖。
在許梔沒看到的地方,他目光之深邃,令夏日炎炎也降溫。
那句話其實也不是楚話,而是上輩子學來的匈奴語。
——“對你,我會不擇手段。”
“電車難題(troey&n)”是倫理學領域最為知名的思想實驗之一,其內容大致是:一個瘋子把五個無辜的人綁在電車軌道上。一輛失控的電車朝他們駛來,並且片刻後就要碾壓到他們。幸運的是,你可以拉一個拉杆,讓電車開到另一條軌道上。然而問題在於,那個瘋子在另一個電車軌道上也綁了一個人。考慮以上狀況,你是否應拉拉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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