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麼說,總算是五天過去了,飛舟在夜晚到了幻海旁的上嘉城,顧十一扶在那船舷之上,看著下方璀璨輝煌的燈光,心中暗道,
“以前小時跟著老道士在上嘉城住過兩年,沒想到事隔多年,再來時已經是物是人非了!”
歎了一口氣,在飛舟停穩之後,第一個下了舟,待得眾人出艙時,她早已消失在了燈火闌珊之處了,
“果然是高人,神龍見首不見尾啊!”
眾人心歎。
上嘉城很大很大,十分的龐大,比起它來,以前顧十一呆過的,也算是大城的越國都城潢京那就是個小弟弟。
上嘉城修真者極多,也有不少普通人混居著,因而上嘉城分為左右二城,左城便是修真者居住的,右城是普通人居住的,其中以一條江水相隔,入海口呈喇叭形,每個月的十五月圓之時,都會有一次海水回湧江中的小潮,每年的八月十五前後又有一個大潮,這時節海中的妖獸們便會趁著潮水順著江水,潛入大陸之中。
因而這裡自古以來都有修真者駐守,上嘉城便是由當初修真者駐守的小小漁村發展成現在龐大的城市,而到如今,清靈衛在這裡駐守的修真者勢力也是最強大的,有一位合體期的大修士鎮守,而這樣的修士在這片大陸之上也是鳳毛麟角的存在,這麼多年下來,海中妖獸始終都無法從此處攻入大陸,清靈衛也算得居功至偉了!
顧十一以前去的是右城,那如歸客棧卻是在左城,她小時在右城住過兩年,跟著老道士在右城之中走街竄巷,對此處的地形十分的熟悉,顧十一下了飛舟之後,隨著人流走過一條橫貫江水的巨大廊橋,去了右城。
這麼多年再次回來,她著急想故地重遊一回!
那時她才十來歲,住在上嘉右城的木桂坊中,離著城門不遠,顧十一也不叫馬車,隻是信步走在深夜還人流如織的街道之中,左顧右盼之間,下意識想找回兒時的記憶。
可惜,時隔這麼多年,街道之上那些熟悉的店鋪也不知換了多少主家,認識的人也早已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再不複見了,顧十一立在街心遠遠看著當年他們曾居住過的民宅大門,腳步卻是越走越慢,憶起當年與老道士生活的種種,想到斯人已隨黃鶴去,心裡就是一陣酸楚,頗有些天地之間自己孑然一身,前後茫茫無親故之感,想著想著,眼眶便紅了。
隻是當街流淚,可不是顧十一能乾出來的事兒,她忙抬手,裝作眼角發癢,用手背揉了揉眼角,收拾了心情,這才依著記憶在木桂坊裡溜達了起來。
木桂坊是上嘉右城的貧民窟,裡麵住的都是些賣苦力的下等人,甚麼碼頭的腳夫,富貴人家的奴仆又或是買賣房屋的牙人,又有做小買賣的小販等等,雖說地麵臟汙,市井喧嘩,但卻最有人間的煙火氣,顧十一看見有賣燒餅的,忙過去買了五個,一口氣就給炫了三個,吃得她嗯嗯嗯的一陣滿意的哼哼,
“好吃!果然還是這個味兒!”
薄薄的麵餅子烤得焦香四溢,裡頭夾了肉餡又或是紅糖再或是豆沙之類的,肉餡的放了蔥是鹹香口兒,紅糖和豆沙的甜而不膩,上麵都撒了香香的白芝麻,吃一口沾一臉,等顧十一五個餅都吃完了,便用手抹了臉上的芝麻,用舌頭粘進嘴裡,回味的嘖巴嘴,
“所以說嘛,修真好是好,可以長生不老,可長生不老是為了這人間煙火,能吃能玩兒,要不然……長生不老做甚麼?光為了吃風飲露的話,還不如現在自己嘎了變棵樹,天天在山頂上吃風飲露!”
顧十一把臉上收拾乾淨了,又逛了半點街,感覺那五個燒餅下去了,又去吃了兩碗豆腐腦,鹹甜各一碗,顧十一在小攤老板笑嗬嗬的注視下,把兩碗豆腐腦都喝乾淨了,這才付了錢起身離開。
她一麵打著飽嗝一麵心中暗想,
“反正還有兩個多月,我先去如歸客棧住下來,然後再慢慢逛!”
上嘉城巨大,要想逛遍,一個月差不多,顧十一也不著急,便出了木桂坊,重新上了廊橋,前頭她急匆匆想去右城倒是沒空在江上細看,如今吃飽喝足,立在廊橋之上極目遠眺,隻見得江水與海水相連之處,遠遠可見一線分隔,渾黃與漆黑涇渭分明,當中間隱隱有靈光流動。
她小時也在這座廊橋之上玩耍過,隻是那時年紀小沒有眼力,如今卻是看出來了,這近六十十丈的江麵之上,能橫亙如此牢固的廊橋,可不是普通人能辦到的,她腳下這座廊橋就是一樣十分厲害的法器,平常時候做為兩城人員來往之用,緊急時候卻是可以收起來,不許對岸的凡人進入左城。
而那遠處江海相連之處,隱隱靈光流動之處,也是設有防海獸的法陣,如此才能將海水隔絕在這入海口處,待到妖獸趁漲潮湧入江中時,可以起到示警的作用。
當然這江中一定也設置了不少法陣,隻是以顧十一的眼力瞧不出來罷了!
顧十一立在那橋麵之上,吹著習習夜風,見得遠方明月已自如煙如夢的山巒之間升了起來,腳下水波滾滾,轉頭可見江水如萬馬奔騰向著幻海而去,千萬年來從未變過,變的卻是這橋上來來往往之人,居然想起來跟著燕兒學的那些古詩了,
“江月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她難得的傷春悲秋了一把,
“燕兒他們那個世界的詩詞真是美麗,怎得我們這裡沒有人寫寫詩唱唱詞?”
許是大家都忙著修仙求長生,反倒是忽略了身邊的美景吧!
顧十一看了一眼身邊來去匆匆的修真者,心中暗道,
“怪不得燕兒會問我,我們拚命追求的東西,真是想要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