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祭台上,年僅十二歲的安德莉亞閉著眼睛。
從方才驟然變化的祈禱詞開始,她就儘力降低對周圍環境的感知,通過類似冥想的方式屏蔽聲音對自己的影響。
雖然過往的神秘學知識告訴她,這種錯誤舉行的儀式並不會真的牽引來邪神切實的力量,但安德莉亞依舊有點害怕。
神說死亡隻是另一個開始,但有的死亡卻會直接成為終點。
“啊——”
“……”
“吼——”
“……”
雙目緊閉,隱約間,安德莉亞好像聽到了一聲直達靈魂的女性怒喝聲,緊接著便是連綿不絕的低沉吼聲。
這個偏遠城市的倉庫好像變成了可以囚禁神靈的深淵,那些剛剛還在說話的信徒則變成了魔怪,正在周圍張牙舞爪。
‘女神啊……我不會害怕的!’
默默在心裡對自己說話安德莉雅已經做好了迎接死亡的準備。
她甚至沒有注意到原本束縛自己的神術鎖鏈已經因為主人的瘋狂而失效了,她隻是下意識的蜷縮成一個小團,像鴕鳥一樣把臉埋在膝蓋間。
……砰!
……嗤……
撕拉——!
倉庫內,一一解決了所有攔路的瘋子,萊恩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昏暗的燭火下,用於活靈獻祭的紋路鋪陳在地麵上。中央的祭台上,一個金發稚嫩的身影縮成了一個球體,正在瑟瑟發抖。
不少金銀與材料被堆在一旁,死去的教徒倒了一地。他們本來具備著不少棘手的能力,但在靈魂形變之後一個都沒能用出來。甚至萊恩還沒來的及動手,他們就已經在自相殘殺了。
是真·自相殘殺,一邊殺一邊吃那種,哪怕胃袋被撐破都毫無所覺。
“祂對外界的影響更強大了,看來這一招還真不能隨便用……儀式錯誤的情況下,明明力量並沒有真的降臨,它居然還是可以用另一種方式達成目的。”
“展開一場血色盛宴,讓這些精神被扭曲的生命相互吞食,最終剩下的那個,就能在這種同類相食的過程中進一步發生身體上的畸變。它會汲取溢散在世界中的某種力量,最終變成類似‘邪物’的存在。”
神色略微凝重,萊恩得承認,整個卡俄斯世界中,母樹是真正完全不在他計劃範圍內的存在。
一方麵祂沒有所謂‘神話軌跡’可以對照,一方麵祂擁有著除了世界本身以外最強大的力量,而最關鍵的是,萊恩也不能真的理解祂的思維。
和那些天生強大但被神職和本質影響的神不同,母樹是特殊的那個。要知道,就連萊恩本人都會被漸漸誕生神性的一麵,但祂大概不會。
畢竟瘋子天生不怕精神偏移,沒人能看出來祂有沒有更瘋一點。所幸祂一直在被封鎖……如若不然,這個世界早就變成諸多原始神共抗外神的戲碼了。
“那麼,接下來就是你了。”
把散落的東西一一打包收好,萊恩看向了還縮在祭台上的身影。
封閉了對外界感知的小公主大概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看起來極富脆弱美感——然後萊恩毫不客氣的把對方抱住膝蓋的手拉開,與驚慌下睜開眼睛的女孩對視。
“這位……小公主是吧,自我介紹一下。比如你是怎麼來到這裡的,叫什麼,會什麼,準備去做什麼之類的。”
“畢竟從現在起你就是我的俘虜了,作為一個王國的公主,你應該對這個世界有著更深刻的認識吧。”
“不!我什麼都不會告訴你的!嗚……彆想讓我向你屈服,邪神的走狗,你死心吧!”
眼角的淚痕還沒有乾涸,聲音有些發抖,安德莉亞努力昂起頭顱,向著麵前的陌生人義正言辭的說道。
‘天哪,剛才的儀式居然真的召來了邪神信徒嗎,他還把這些家夥殺了個乾淨,但這不神秘學……不,安德莉亞,你要堅強,女神的選民是不會向邪教徒低頭,何況還是邪教徒中最瘋的那一個。’
暗暗給自己打氣,安德莉亞心中卻慌得很。
在這個世界上幾乎沒有直接指向血肉母樹的教派,絕大多數信奉的都是祂分裂出來的上古邪物或其餘的什麼。就算少數例外要麼迅速被消滅,沒被消滅的也漸漸變成了邪物之流。
但祈禱詞這種東西,有經驗的人一聽就知道描述的大概是什麼存在……所以自知外神的可怕,安德莉亞感覺自己真是剛出狼口,又入虎穴。
“所以伱是‘非暴力不合作’了?”
“是的——暴力也不合作!”
顯然安德莉亞對這句話的理解有誤,‘非暴力不合作’並不是指‘你不用暴力我就不合作’,但不得不說,她說的還是很有氣勢的——如果忽略她那好像要哭出來的眼神和不斷後蹬的小腿的話。
麵對這種情況,萊恩表示很無奈。他沒有心情做小女孩的心理安撫工作,隻好選擇用最直接的辦法,讓這位小公主認清一下現實的‘殘酷’了。
······
兩小時後,圖林根城外。
將最後一箱銀器拽上馬車,萊恩抬頭看了看天色。
距離黎明還有一段時間,但已經可以出發了。雖然這個時代的土路相當垃圾,但至少靠近城市的一段距離內,道路還是十分通暢的,哪怕隻依靠火把照明也不會摔到什麼大坑裡去。
至於等到明天早上,那可不行。無論是那死了一地的教徒,還是被放翻了的城門守衛,等到白天的時候大概都會被人發現。
“可以出發了……那個誰,過來,你會駕駛馬車不會?”
招了招手,萊恩指了指這架豪華馬車的前方,隨即毫不客氣的坐進了車廂裡。而在他招呼的方向,身量不高的安德莉亞正咬著嘴唇站在馬車旁邊。
她看起來並不高,腰部剛夠到馬車的底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