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船隻,它能載著成百上千的人類航行在海上,也能讓人們探索島嶼,捕撈魚獲。”
“如果你選擇了這個,那我將會教你製造不同大小船隻的方式,在大海上航行的技巧,以及依照星星與羅盤辨認方向的能力。”
將幾枚棋子擺上木船,萊恩對著風帆輕輕吹了口氣,小船就繞著木盆的邊緣旋轉起來。
看著這一幕,安德有些心動了。
部落的旁邊就有河流,所以他知道,人類是很難長時間待在水中的。可有了這種名叫‘船’的東西,這些問題就都能得到解決。
但猶豫了一下後,安德還是搖了搖頭。
“.祭司大人,我記得造物主曾經說過,偉大的神王禁止人類靠近海洋。”
探索島嶼,捕撈魚獲,聽著就很有用,可一切的前提都是能夠踏足海洋,小小的河流可還用不上這些。
但為了避免與信仰相關的秘密提前外泄,宙斯不僅沒有建造養父母的神殿,宣揚他們的名字,還把大海設為人類的禁區。
凡人不可能違背神王的命令,那這種名為‘船’的東西,也自然沒有了用武之地。
“那就再看看第三個吧,不過這就是最後一個了。”
被連續拒絕兩次,萊恩依然沒有生氣的意思。此時的桌麵上已經空曠了不少,隻剩下了大大小小不同的人像。
他們有的身材高大,有的豪邁魁梧,而且有男有女。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安德總覺得它們和神廟裡的神像有點像。
“第三個,是戲劇。而你麵前的這些,我叫它木偶。”
“完整的戲劇需要有‘演員’,但木偶戲不同。它不需要其他人的幫助,是隻要伱一個人就能表演的戲劇。”
一邊說著,萊恩的手指輕輕顫動。沒有任何非凡的力量,但麵前的木偶們突然動了起來。
安德先是被嚇了一跳,但細細觀察,他很快就發現了內裡的秘密。
一道道纖細透明的絲線從萊恩的手指上延伸出來,捆縛在木偶的關節上。手指一個輕微的擺動間,就會帶動著木偶隨之起舞。
“演繹過去,編造謊言,你可以用木偶代替現實中存在或不存在的生命,把過去曾經發生過的,或隻存在於你想象中的一幕用木偶們表演出來。”
“如果你選擇這個,那我會教你怎樣選材,雕刻,如何製造絲線,以及怎樣編排劇目。”
“你可以選擇用它們歌頌諸神,亦或者演繹你心中的世界。無論如何抉擇,這都看你自己的想法。”
“歌頌神明,演繹世界?”
雙目明亮起來,安德不禁將萊恩的話重複了一遍。
棋局和航海都很有趣,可它們都有著種種弊端。相比之下,戲劇不僅有著‘價值’,而且還很有趣,看著在桌麵上跳動的木偶,一種由衷的向往感在安德幼小的心中萌發。
雖然還沒有嘗試,但他已經有點喜歡這種感覺了。動動手指,一切就能按照自己所想的那樣上演,聽起來就非同一般。
“我選第三個。”
“確定了?”
含著笑意,萊恩的表情有些意味深長。
“你選了什麼,可就不能再改了。我會教會你相關的知識,以此償還你這幾天以及未來對我的款待。但等你學會這些之後,剩下的路就要靠你自己走了。”
“我確定。”
肯定的點點頭,在這三個選擇中,最後一個無疑是最合安德心意的。
學習技藝,還是這麼有趣的東西,他此刻覺得,自己最近真的是被神明眷顧,居然能遇到這樣的好事。
“那好,既然如此,從明天開始,我們正式開課。不過在那之前,你再去砍點木材回來。”
帶著微笑,萊恩指了指剛剛被安德放下的木框。
“作為一個初學者,學習知識固然重要,但實踐,也必不可少。”
“啊?那好吧。”
小臉有點發苦,但安德還是把竹筐又背到了背上。
如果多砍點木頭就可以學會技藝,那不知道有多少人會搶著來做。
背著竹筐走出小院,在他身後,看著安德遠去的背影,萊恩摩挲了下手中的木偶。
如果從單純的受眾麵上講,安德的選擇並不怎麼好。
現在的人類被禁止航海,但在未來,海洋必將成為人類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甚至哪怕在青銅時代末尾,也未嘗沒有用武之地。現在的人類也還談不上精神享受,但在未來,棋類絕對會成為比戲曲更廣為流傳的娛樂方式。
可萊恩覺得,或許對於安德來說,他的選擇沒有錯誤。
畢竟這個世界還有諸神,而萊恩也不會像對待赫卡忒那樣對他。這樣想想,有些看起來很好的選擇,未嘗不是個錯誤。
“還有他——”
輕輕敲擊桌麵,萊恩的目光透過牆壁,看了眼一旁的石屋。
那座房屋的主人名叫科隆,青銅人類中的‘第二階級’,一位負責製作灶火的‘工匠’,也是火與守護之神赫斯提亞神殿祭司的學生。當然,最關鍵的是,他正是那個拒絕了萊恩借宿的青銅人類。
之所以之前‘恰巧’選中了他,是因為在萊恩的感知中,他是附近人類中‘資質’最高的那個。不過雖說如此,科隆實際上高的也很有限,至少遠不足以直接承載神格的力量。
但現在,在萊恩的超然的視角下,他意外發現,科隆與安德間不知何時產生了命運上的關聯。
儘管目前這種關聯還很弱,但不出意外,當萊恩給安德的‘回報’越多,這份關聯也就會越明顯。
“命運,還真是難以捉摸。”
微微搖頭,儘管萊恩可以提前解決這個麻煩,可他還是什麼都沒做。等到他離開的那一天,安德想來也不再是如今弱小的孩子了。到那個時候,他可以自己解決這個麻煩。
於是從這一天起,獲得了新身份‘祭司’的萊恩並沒有掩飾自己的存在,而是光明正大的教起了安德戲劇的知識。
在這個部落偏僻的居住區,突然多出了一位不待在神殿,反而借住在他人家裡的祭司,這本是一件不正常的事情,但在心靈的暗示下,附近的人類都很自然的接受了這一點。
他們隻是有些羨慕,一次好心,就讓那個叫安德的孩子獲得了意料之外的收獲。
不過這也僅止於此了。此時匱乏的精神與物質生活讓青銅人類對‘階級’還沒有明確的認知,他們羨慕安德,更多的是因為對方能夠接觸常人不了解的新事物。
相比起千篇一律的生活,這種特殊的技藝帶來的新鮮感與旁人的崇拜,才是此時人類們對‘工匠’階級渴望的來源。
就這樣,二十多年的時間,轉瞬而過。
······
“早啊,看來今年的收成還不錯。”
“是啊,承蒙造物主的恩賜。”
“.”
穿著麻布長袍,走在青石道路上,已經步入青年的安德熟悉的與過往的行人打著招呼。
十幾年過去,青銅人類的聚居點也一再改建,甚至分離出了不少更小一些的據點,占據了平原更外圍的地方,安德也跟著搬了家。
相比起過去,他新家的附近更加熱鬨了不少。雖然這裡依舊不屬於部落的核心,但也不再是外圍了。
畢竟作為‘木偶戲’的表演者,如今的安德在附近薄有名望,就連不少附近神殿的祭祀都慕名而來,隻為欣賞他的表演。
尤其是戲曲‘泰坦戰爭上)’,安德用木偶代替諸神,把眾神之王如何在命運的幫助下在一處山洞誕生,秘密長大,結識各路神明,最後在古神的幫助下解救兄弟姐妹的故事表演的惟妙惟肖。
不得不說,雖然和事實有很大的偏差,但乍一看也很像那麼回事。
況且此時的人類那裡見識過這種跨時代的藝術,他們對此歎為觀止,安德也因此被人所追捧,頗有古早時代第一位‘明星’的意思。
甚至曾有不止一位看到過安德表演的祭司表示,他們要把安德的存在彙報給主殿的大祭司,讓他在一年一度的大祭上把這段戲曲表演給神看。可不知為什麼,當他們回到自己的居所,總會莫名其妙的忘記這件事。
不過這也沒什麼所謂。畢竟對於‘把戲劇獻給神明’這件事,祭司們其實並沒有想象的那麼熱衷,這隻是他們表現自己‘虔誠’的一種方式罷了。
想的起來很好,想不起來也無所謂。甚至還有不少祭司覺得,戲劇這種東西就該專供他們欣賞才對。
彆人沒有的我有,這才能體現出與常人的不同之處來。有的人甚至覺得,應該人為的規定什麼事情是隻有祭司可以擁有的,彆人不能隨便使用,以此體現近神者的尊貴。隻是造物主畢竟還在,所以最終也沒人把這件事放在台麵上講述。
安德也知道這件事,可對他來說,表演的對象是誰,並不是那麼在乎。
“科隆大叔,早啊,沒想到你今天居然回這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