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尋雙夫婦在給莊琬瑢看診。
無決分彆給子明和無憂倒了一杯滾燙的熱茶。
茶湯黃綠澄澈,白色霧氣挾著淡淡的植物香氣爭撲入鼻。
紫筍龍焙。
子明的手虛勾著茶杯,食指指腹在杯沿輕輕描摩,感受著瓷壁傳遞的熱量。
短暫的冷靜讓他混亂的思緒重獲秩序,激蕩的心重新找回往日的從容,他從情感的旋渦樊籠掙脫,再次略顯冷酷地站穩腳跟。
自己剛才反應太強烈了,估計傷了殿下的心。
他從沒有將子慕予放在他們對立麵的心理準備。
他期待著子慕予日後可以成為殿下的左膀右臂,隨侍君側,有權勢,有名利,享儘榮華富貴,也算是他對她的補償。
他甚至想好,無論日後發生什麼,要不惜一切在子慕予和殿下之間轉圜,讓子慕予有個好結果。
可是現在,白澤神獸另擇子慕予為主的事情已經觸及了他的底線。
他的底線就是殿下的地位不受威脅和侵犯。
殿下說得對,子慕予必須死。
想到此處,子明覺得胸口傳來鋒利的刺痛,似有玻璃碎片紮入心頭。
無法否認,他對這個孩子,曾經付出過真感情的,至今想起孩子的音容笑貌,依然覺得心存溫暖,柔腸百結。
有些不舍是人之常情。
可是他要做成計劃中的事情,絕不能存婦人之仁,出刀必要精準,不留餘地。
一路走來,他殺人無數。
多子慕予一個……不多的。
有噬魂牆在,如今這個世界,能殺子慕予的,或許僅有他了。
子明垂眸,看向自己殘缺的小指頭,臉上的若有似無的笑意帶著幾分苦澀、幾分愴然還有幾分譏誚。
子慕予死,他必死。
若雲熠的忌日是子慕予的忌日,那一定也是他的忌日。
這樣,也算一種公平。
子明突然想起一件極其關鍵致命的事:“君陽知道我們的計劃……”
莊琬瑢白玉的臉泛著冷冽:“先生莫急,我還沒蠢到君陽叛主,還給他留下我的本命靈氣。借取抽回靈氣的時候,我給他種了了空罩。他不會記得我們這裡的事的。”
子明臉上的表情空白一瞬。
殿下的傷難道不是慕予傷的,而是因為給君陽下了空罩時傷的?這似乎才更合理。
但他很快又反應過來。
殿下果然傷心了,沒叫「義父」,改叫了「先生」。
子明掩下眼底掠過的霧氣和黯淡,定定地看向莊琬瑢:“雖然我們現在不能殺她,但是她既然傷了你,我會為你取回公道的。”
莊琬瑢眸光微閃,卻沒說話,翻身轉頭向裡,隻露出黑發鋪了整個床頭的後腦勺。
無決和無言立即上前放下收在金鉤裡的簾帳。
子明、無憂和柳尋雙夫婦各施了一禮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