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不得了,她家的鷹被她給害死了。”
“我早說了,她老想馴鷹,肯定偷偷馴了家裡那隻,才害得那隻鷹死了,這是觸怒祖先和神靈後受到的懲罰。”
“可不得了,沒了那鷹,今年他們家轉場怎麼辦?”
有那膽小的老人趕緊把雙手放在胸前,誦念起《古蘭經》的端章。
在她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的時候,人高馬大的哈森牽著馬路過。他隱約聽到了大家的談論,便細問了兩句,才知道阿依達娜家裡的金雕大鷹死了。
“哈森,勸勸,你勸勸那丫頭,以後都不要再馴鷹了,這不是她能做的事。”
“是啊,你看報應來得多快!再不懂事,隻怕連她家人都要蒙難啊。”
哈森騎上馬,說:“馴鷹不是一件簡單的事,阿依達娜願意做,說明她有勇氣有耐心。”
“可她是女娃啊。”有老太太心急地招手,一副生怕哈森說錯話,恨不得把他的嘴給捂上。
“你們跟她不是一樣的嗎?草原上哪家的男兒不是女娃生、女娃養?”
哈森撂下這句話就走了,讓幾位老太太好一頓語塞。
其實,哈薩克人極為珍愛女性,稱她們為jane,意為“我的命”。卻又唯獨在馴鷹這件事情上不太允許女孩兒們馴鷹。至於為什麼,沒人能細說得上來。大概祖祖輩輩都這樣,也就默默遵守了這個規定。
哈森把鞭子高高地舉起又抽下去,馬兒嘶鳴奔跑,卷起煙塵。
天際,霞光漫天,慢慢吞了他的身影。
阿依達娜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視線總是模糊了又清晰,清晰了又模糊,眼淚和汗水糊了一臉。
她扯開帳篷的門簾,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大案桌上的金雕大鷹,毛發上沾了好多血和泥巴。
ana和ake坐在一旁,誰也沒說話,臉色很難看。
奶奶和哈森也進了帳篷,看到慘死的鷹都很心痛。
“不怪你,不怪你。”奶奶牽住了阿依達娜的手,偷摸著看了一眼兒子兒媳,“這鷹啊不像人那麼聽話,不知道跑哪兒去惹了什麼禍,讓人給弄死了。”
老人家見阿依達娜眼裡的淚水不住地往外湧,心疼地把她攬到懷裡。
阿依達娜用袖口抹了一把眼淚,仔細盯著死掉的金雕看,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她想看得更仔細些,於是輕推開奶奶,往案桌靠近了些。
“你做什麼?出去!還嫌不夠嗎?”ake突然嗬斥一聲,驚得阿依達娜愣在了原地。
奶奶皺著眉頭衝兒子壓壓手,不滿地嘟囔:“這麼凶乾什麼?又不是阿依達娜弄死的。冤有頭債有主,誰弄死博拉特的你找誰去。”
奶奶拉著阿依達娜走出了帳篷,耳後傳來兒子對兒媳的催促:“還擺在桌上做什麼?處理了處理了。”
彆克看了看姐姐,又看了看愁眉苦臉的爸媽,又看了看沒了氣息的金雕博拉特,覺得有些奇怪。對於草原上的哈薩克牧民來說,鷹是夥伴,是家人,生前會好好對待,死後更是會鄭重地埋葬,怎麼爸爸隻讓媽媽把這家夥拖出去隨便埋了就是?
是發生了什麼奇怪的事嗎?
彆克聽到帳篷外有馬蹄噠噠的聲音,知道是哈森來了,就急忙跑了出來。他很喜歡哈森。彆克一看到哈森下馬就跟他比劃起來:“博拉特死了,是被人用刀劈死的,身上有這麼長的口子,就快把它對半劈開了。好嚇人。”
比劃完,他拍了拍姐姐的肩膀:“姐姐,反正那家夥平時最愛欺負你,不是啄你就是撓你,總把你弄得一身傷,它死了就死了,不值得為它哭。”
奶奶嚇得回頭看了眼兒子兒媳,錘了彆克一拳,“瞎說什麼呢!”
彆克捂著被錘的地方,倒豆子似的:“您又不是沒見過,隻要aka不在家,博拉特就跟個土皇帝一樣,就連姐姐給它喂東西,它也愛答不理的。姐姐胳膊上好多撓痕,都是它弄的。”
他向哈森炫耀:“但它怕我,一看到我就對我點頭哈腰的,就算我用腳踹它,它也從來不叫喚。它和彆人家的金雕大鷹完全不一樣,一點兒骨氣也沒有,滿肚子的壞點子。”
奶奶白了彆克一眼:“少說兩句吧。”
奶奶跟哈森說:“阿依達娜是個善良的孩子,不管那該死的博拉特怎麼對她,她都從不計較。她一直都想接觸馴鷹,可惜她ake是個老頑固,照顧嘛是要她去照顧的,但是馴鷹嘛是不讓她碰的。”
“也是奇怪,她ake今天中午還說,這次轉場的時候讓阿依達娜全程照顧那隻傻金雕,結果這會兒就出事了。”
彆克也想不明白,父親為什麼會突然願意讓姐姐一路上照顧博拉特?
博拉特究竟惹到了什麼人,會被人用這麼殘忍的方式殺害?而且,他們家在牧區沒有仇人,鄰裡間的關係也很尋常,並沒有什麼矛盾。
哈森似乎也在想這些問題,可是當奶奶問他:“怎麼了?是發現什麼了嗎?”
哈森回過神,搖搖頭。
奶奶望著哈森,很失望地嘀咕了兩聲:“真是奇了怪了,這幾天你們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一問就搖頭。怎麼,是那風吹大了,把你們脖子給吹折了?”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