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說是宋國忠?”
不待寧辰開口,範大有便率先問道。
夏言看了看範大有,又看向寧辰,這才將其中原委說了出來。
原來,江南雖是富饒之地,但卻每年都會遭受洪水之災,極大地影響了當地的稅收、民生與經濟。
十多年前,為了徹底解決江南的水患之災,太上皇曾便命人耗費巨大的人力、物力、財力修建了長治堰,意寓長治久安。並每年都花費不少銀錢用於其修繕工作。
三年前,也就是寧辰剛登基前。
工部水利司的水務總督靳輔在視察長治堰的時候,發現了重大的安全隱患。
他當時就上了奏折請求朝廷撥款重修長治堰。
奈何當時正處於先帝剛駕崩不久,此舉又要耗費巨大,所以折子根本就沒到太後那裡,便被宰相宋國忠給否了。
為此,靳輔甚至直接和宋國忠在朝堂上大吵了一架。
聽到這裡,範大有也想起來了:“沒錯,當時吵得很厲害,靳輔甚至對宋國忠破口大罵,罵其是隻知媚上,不知恤民的混蛋!”
“不過,之後他好像因此鬱鬱不得誌,整天以酒度日,後來因酒後傷人被罷官了……”
夏言皺了皺眉,眼裡竟突然充滿了濃濃的恨意,道:“靳輔乃吾摯友,我怎能不了解?”
“他喜歡喝酒不假,生活也較為放蕩,但他從小便隨其父常年在外治水,年紀輕輕便落下了痹病,所以他絕不可能醉酒傷人!”
“他就是被陷害的!”
見夏言如此肯定,寧辰微微皺眉,手指也不經意間搓動了起來。
範大有愣了愣,似乎在回憶著什麼,片刻後,他堅定地說道:“不可能是陷害!”
“老夫還有印象,他那個案子傷的可是皇家宗室,乃三司會審後定的案,當時也是老夫這個左都禦史親自派人去監督審理的……”
夏言皺了皺眉,似乎有些猶豫,道:“下官沒有證據證明,但靳輔至今仍堅持說他是被誣陷的,下官也相信他!”
“而、而且……”
見夏言欲言又止,寧辰終於開口了,他深深地看向夏言,道:“朕相信你的判斷!”
聞言,範大有不由地一愣,隨即說道:
“陛下,靳輔的案子可是三司會審的,老夫也仔細審閱了整個案件,最終才簽了字,確實沒有任何問題!”
“您就憑夏大人這一句話,就相信靳輔是被誣陷的,那豈不是說老夫當年在案卷上簽字就是笑話?”
“老夫反倒成了誣陷靳輔的幫凶?”
感受到範大有言語裡的情緒,寧辰笑了笑。
他當然知道範大有不會誣陷,也清楚範大有那臭脾氣,於是說道:
“範大人的為人朕是了解的,你是絕不會參與誣陷的。”
“但陷害人這種事,朕比誰都清楚!”
“當初為了對付趙思文,朕就是用的這招誣陷了戶部尚書高秀的兒子高文斌,讓他殺了寧安侯的小舅子。”
“這才逼得高文斌與趙思文撕破臉,進而出來指證趙思文!”
二人聞言,都不由地目瞪口呆。
範大有沒有經曆這件事,隻知道趙思文案件的大概,而夏言也不清楚這件事背後的秘密。
二人都一臉震驚地看向寧辰:“陛、陛下,原來趙思文的倒台,也、也都是您設計的……”
寧辰再次笑了笑,道:“沒辦法,那時候朕還沒親政,非常之時隻能用些非常之道!”
說到此,寧辰再次看向範大有:“所以,隻要設計好現場,坐實所有證據,即便是三司會審,也沒用!”
“記住,任何時候,律法都可以是聲張正義之人的武器,但也可能是為非作歹之人的殺器!”
聞言,範大有與夏言二人都不禁一怔,隨即都陷入了沉思。
一個九歲稚子,能一步步謀劃出那麼多驚天動地的行動,這已經讓人很難接受了。
而現在卻隨口能說出如此深刻的言論!
範大有再次慶幸自己堅定地選擇效忠小皇帝,同時暗自愧疚自己讀了多年的書,卻不如一個九歲少帝更明白世間的這些真理!
而夏言更是陷入深深的震撼,難以自拔。
但寧辰接下來的一段話,更讓他無比震撼:
“夏言,你身上同樣發生過此事吧,你的母親和兒子的意外去世,隻怕也不是意外那麼簡單!”
“與靳輔一樣,背後的凶手就是宋國忠吧?”
夏言猛地一怔:“陛、陛下怎麼知道……”
但他話沒說完,又隨即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重重地磕著頭。
這一刻,他對小皇帝的敬佩、敬畏已然達到了:“陛下慧目如炬,下官雖然沒有證據,但害我娘親與妻兒的,肯定就是宋國忠……”
寧辰歎了口氣,這種挾私報複、威脅恫嚇的手段,他上一世就見慣了,也用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