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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就像是一個盒子。
其他諸如大義、仇恨之類的東西,都是包裹這個盒子的包裝紙和圖案。
裡麵裝著的實際上就隻有兩個字。
利益。
小到村裡爭水源,大到爭一城一國之得失,都繞不開這兩個字。
從龍城返回之後,接下來的戰事,韓紹本不想再摻和進去了。
反正等草原上的消息,傳到那數十萬蠻族大軍中。
他們也待不下去了。
撤軍是注定的事。
而他們這一路向死而生的不斷廝殺。
將士們累了。
他也累了。
可這世上終究是有著太多的不得已而為之。
韓紹需要趙家給自己的未來加上一層保險。
而趙言之也想試試韓紹這柄鋒利的刀,是不是真能一往無前。
到底值不值得自己和趙家去冒險和投資。
所以這一場本想平平安安歸鄉的旅途,終究還是化作了泡影。
……
定北城。
那一段段並不算寬廣的城牆上,早已成了不斷消磨生命和意誌的血肉磨坊。
汩汩而流的鮮血,早已染紅了半壁城牆。
而城牆下堆積的屍體,甚至已經被生生填出了一個不算寬敞的陡坡。
寒風卷起大雪,如煙如霧地遮蔽了不少視線。
正不斷拚死抵擋那些蠻狗衝上城牆的鎮遼軍將士,在抹了把臉上的血汙後,瞳孔一陣劇烈收縮。
“騎軍!是騎軍!”
一陣震驚的呼喊,伴隨著遠處飄雪濃霧中傳來的震動,響徹整段定北城城牆。
隻是話音剛落,那一片踏著屍堆急速衝來的蠻族騎軍,便映入了所有將士的眼簾。
瘋了!
那些蠻狗已經瘋了!
他們竟然用騎軍來攻城!
就算能攻上城牆又能怎麼樣?
單憑城牆上這點空間,根本不足以任由他們縱馬馳騁!
稍有不慎,就會衝過城牆,摔落數丈高的牆下。
隻是話雖如此,可騎軍馬踏攻城的這一刻,還是給所有鎮遼軍的將士,帶來了不小的震撼與衝擊。
就連手中的長刀似乎也變得沉重了幾分。
夫戰,勇氣也。
他們不是怕死,隻是一瞬間的屈從於本能!
而對麵那些踏著同族屍骸壘出的陡坡,急速衝來的蠻族騎軍統領,瞬間捕捉到了城上鎮遼軍將士這短暫的遲滯。
眼中一亮後,當即手持彎刀,哈哈大笑道。
“南狗怕了!狼崽子們隨我衝!撕碎他們!”
馬蹄下的屍體,早已被嚴寒凍得結實無比。
就算結了冰有些打滑,導致不少蠻騎在仰衝的過程中,縱馬失蹄栽落城下。
可終究隻是少數。
當戰馬飛馳,馬速攀升的那一刻。
麵對那些蜂擁著很快就要衝上城牆的蠻族鐵蹄,城牆上突然爆發出一聲震天怒吼。
“鎮遼重甲!”
聲音未落。
不少鎮遼將士如夢驚醒,條件反射一般,怒吼回應。
“在!”
沒有任何多餘的廢話。
這個時候也容不得多餘的廢話。
唯有一句。
“隨某上!”
爆喝聲中,一道壯碩的身影,大步踏前,迎著那處屍堆陡坡的缺口,便止住了身形。
手中那麵鎮遼重甲製式鐵盾,重重一砸。
“盾!”
下一刻,一道道身影大步上前,將手中的鐵盾,砸在自己身前。
層層疊疊!
“盾!”
隻幾個呼吸之後,那些強行壓下內心本能恐懼的身影,便在這定遠城牆上以手中的鐵盾和自己的血肉之軀,生生鑄造出一座鋼鐵城牆!
“狼崽子們!偉大的可汗在看著我們!攻!攻!”
狼騎狂奔間在怒吼。
“鎮遼重甲!死戰不退!”
熱血澆築的冰冷鐵壁,同樣在怒吼。
“不退!不退!”
幾乎在下一刻。
這世上最鋒利的矛,終於和最堅固的盾。
就在這城牆的方寸之間,完成了最原始也是最直接的碰撞。
衝鋒的馬首,因為劇烈的撞擊,歪斜到一邊。
口中鮮血嘔吐不止。
馬上的騎士,被這股巨大的慣性牽連,高高飛起,又重重落下。
等暈乎乎爬起來的時候,已經被身邊的鎮遼將士剁成了肉泥。
而那道正麵阻擋他衝鋒的那名鎮遼重甲,手中的鐵盾,在這股巨大衝擊力的撞擊下,在城牆的磚石上犁出尺許溝壑。
其人更是口鼻耳眼,鮮血汩汩而流。
血紅一片的模糊視線中,前方蠻狗鐵騎影影綽綽,好似無邊無際一般。
那將士口中嘔血,死死咬牙道。
“鎮遼重甲!死戰不退!”
隻可惜下一刻,一道強大酷烈的刀光閃過。
那將士頓感手中一輕。
整個人便連同著他手裡堅固的鐵盾,被整齊地切成兩半。
意識徹底陷入黑暗前的那一刻,他依稀聽到同袍的怒吼。
“鎮遼重甲!不退!不退!”
還好!
鎮遼還在!
我鎮遼重甲……還在!
而這場注定慘烈到殘酷的廝殺,也還在繼續。
無數戰馬在這處樹立在高牆上的鐵壁前,折沙沉戟,人仰馬翻。
一道道豎起的鐵壁在破碎!
雍語和蠻語的怒吼,在這一刻交織成一曲世間最為慘烈、悲壯的哀歌。
不管在這一刻之前,他們到底在為什麼而戰。
這一刻的他們,都隻是在為生存而戰,為活著而戰!
鎮遼軍退無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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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邊就是袍澤!身後就是父母妻兒!就是鄉梓!
與其屈辱地活著,眼睜睜地看著袍澤、父母妻兒、鄉梓在這些畜生的馬蹄下,被屠戮、被淩辱。
還不如今日便光榮的戰死!
而那些衝上城牆的蠻族同樣退無可退!
城牆下由可汗王帳軍組成的督戰隊在後,他們後退也是死!
既然都是死,那還不如榮耀地死在衝鋒的路上。
這樣的話,他們還能死後還能得到一個‘勇士’的威名。
他們身後的部族也能在可汗的庇護下,繼續在草原上生存下去。
所以……殺吧!殺吧!
殺出一個你死我活!
殺出一個有敵無我!
殺出一個有我無敵!
直到鮮血流儘,直到屍橫遍野,直到最後隻剩一方能活著站在這高聳的城牆上。
而活著的,就是最終的勝者!
“殺敵!殺敵!”
怒吼陣陣間,那手持鐵盾的壯漢,身形一個前衝,生生將前方的戰馬頂飛。
清脆的骨裂和噴血聲,被淹沒在高牆上呼嘯的風雪中。
手中隻剩半截的長刀,重重斬下,耀起一抹璀璨的刀光。
他已經殺到癲狂。
殺到忘乎所以。
因為此刻已經沒有什麼盾陣可言,就在剛剛這短暫的交鋒中,那臨時聚起的陣型已經破碎。
那些慷慨赴死的袍澤,也已經全都陣歿。
不過好在他們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因為他們用他們的死,給城牆上的袍澤換來一絲反應的時間。
那些衝上城牆的蠻族騎軍,很快便被衝上來的同袍淹沒、斬殺。
就連那殺死無數鎮遼重甲的蠻族天門大宗師,也被己方一名校尉摘去了頭顱,隨手丟到了城下。
“敵退了!敵退了!”
聽到身邊那一聲聲振奮的高呼。
那手持殘盾、斷刀的壯碩身影,呆呆地站在原地。
敵退了嗎?
退了就好了……
那壯碩身影咧了咧嘴角,長長呼出一口熾熱的氣息。
‘有點累,休息一會兒,就一會兒……’
‘待會兒……還要殺敵……’
視線黑暗一片。
他隱約聽到有人在呼喊自己。
聲音也好熟悉。
可是他已經回應不了了。
那將士顫抖著雙手摘下了他的麵甲。
隻見那麵甲下本該憨厚、厚實的麵龐,此時乾枯有如骷髏,看起來猙獰又可怖。
可所有看到這張臉的將士,卻是全都赤紅了眼。
他們知道這是武者真元耗儘,熬乾了氣血,才出現的情況。
剛剛摘下他麵甲的那將士,動作輕柔地重新為他覆上了麵甲。
口中小聲對身邊袍澤道。
“他隻是累了,讓他歇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