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公孫辛夷覺得該說的話,上次兩人初次見麵的時候,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隻要這薑家女不讓彼此為難,她可以不在意對方的存在。
說到底,出身大族的她,早就將有些事情看得很透徹了。
婚姻這種事情除了本身的感情之外,摻雜的東西太多太多了。
再說直白一點,若是她的韓郎沒有表現足夠的價值與實力。
就算她祖父和父親再寵溺她,也不可能對兩人的關係,采取如今這般默許、乃至縱容的態度。
除此之外……
“你有沒有想過,除了我公孫辛夷以外,還會出現第三個、第四個女子?”
聽到公孫辛夷這句突如其來的傳音。
薑婉神色一愣。
本能地想反駁她的話,說她的紹哥兒不是這樣的人。
可看著公孫辛夷眼神中的認真之色,這份反駁的勇氣忽然消散了大半。
見她似乎從未想過這些,公孫辛夷已經帶著幾分悵然,繼續道。
“小民之家,蹉跎一生,隻為溫飽。”
“一生一世一雙人,或許還能做到。”
“但似你我這等人家,雖得富貴榮華,但有些事情卻是沒有那般自主的。”
不但是她們這些女兒家。
男子也是一樣。
若是她的韓郎是個安分守己的守成之人還好說。
可偏偏他是個有野心的。
如今已經身負徹侯之位的他,再想往上走,必定是風大浪急。
日後為了穩固地位,難免要與其他勢力連成一片。
壯大也好,自保也好。
而聯姻,曆來都是各個勢力間取得互信的最便捷途徑。
隻是她的韓郎身後沒有家族,有的隻有他自己。
若是真有那一天,需要犧牲,似乎能犧牲的,也隻有他自己了……
想到這裡,公孫辛夷心中歎息一聲。
眼神不無哀怨地瞥了某人一眼。
隻是這時薑婉卻是忽然問道。
“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
以薑婉的修為,就算是傳音,也隻是掩耳盜鈴而已。
所以她這話是直接問出來的。
公孫辛夷稍稍愣了一下,然後那雙宛如秋水橫波的上等眸子,低垂眼簾。
“以後……咱們都是一家人,不是嗎?”
韓紹這些天一直沒去尋她。
某種意義上也在向她表明不會舍棄這薑家女的態度。
公孫辛夷懂了。
所以今日上門除了一解相思之苦外,更多的則是想將話直接說開。
這或許就是公孫辛夷吧。
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繞。
一如她那杆當初在戰場之上轟然破碎的銀槍一樣。
總是喜歡直來直去。
薑婉怔怔地看著眼前這個將門貴女,或許是被對方口中‘一家人’所觸動。
第一次感覺此女那張天生的寡淡臉,好像並沒有那麼討厭。
而眼看這時候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
韓紹緩緩鬆開懷中的薑婉,拉著她走到公孫辛夷麵前。
然後用另一隻手牽起公孫辛夷。
一手一個。
站在中間的韓紹就像是個被兩片潔白羽翼護著的鳥人。
看起來渣渣的。
實際上也是渣渣的。
感謝這方包容的世界吧。
否則這個時候就算不被正義鐵錘,也大概率會成為誠哥大軍中的一員。
“委屈你們了。”
“此生定不相負。”
雖然男人的承諾,大多時候都帶著幾分時效性。
但韓紹覺得能做到幾分,那是能力問題。
要是連說都不說,那就是態度問題了。
此時韓紹的態度自然是極度端正的。
拉著兩人在廊下的桌案前坐下後,親自為兩人奉上茶水。
“願此生綿綿無絕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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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辛夷深深看了神色認真的韓紹一眼,率先舉起茶盞。
沒有任何多餘的語言,一如戰場之上那般,檀口輕吐。
“木蘭信韓郎。”
說完,望向一旁的薑婉。
被兩人目光注視的薑婉,默默垂首了一陣,這才挽起茶盞,看向公孫辛夷。
“莫要輕賤於我。”
嫡庶宗法。
就算是天子,嫡妻也隻有一位。
餘者就算是沾染一個【妻】字的名分,終究嫡庶有彆。
薑婉可以為了她的紹哥兒,退上一步。
但她絕接受不了日後有人在內宅中,仗著嫡妻的名分輕辱她。
乃至輕辱她未來的子嗣。
聽到薑婉這般近乎決絕的話,也不知道是不是前身的殘魂作祟,韓紹心中莫名感受到一股刺痛。
腦海中似乎有個念頭在瘋狂地叫嚷著‘不要答應!婉娘不要答應!’
可就在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的時候。
公孫辛夷已經斷然接話道。
“日後府宅之內,你我無非貴賤,日後誕下子嗣……”
公孫辛夷這話說著,微微猶疑了一陣,最終還是道。
“汝子即吾子,吾子亦汝子,皆一以視之!”
聽到這話,薑婉定定地看了公孫辛夷一陣,似乎在分辨她這話的真假可信。
可在眼神瞥過一旁神色有些掙紮的韓紹後,薑婉終究微微歎息一聲。
先是道了一聲。
“姐姐。”
然後挽起手中的茶盞,將茶盞中被寒風吹得微涼的茶水一飲而儘。
茶水入腹的那一刻。
薑婉那雙略顯柔媚的眸子,忽然閃過一抹輕鬆與釋然。
其實所謂貴賤什麼的,隻要紹哥兒心中有她,都不重要。
換句話說,過往的她為了紹哥兒連自我舍棄了。
今日,又有舍不得的呢?
從未見過薑婉這般‘豪邁’做派的韓紹,目光失神地看著眼前的女子。
“婉娘……”
而桌案另一邊的公孫辛夷,聽到薑婉這聲‘姐姐’,眼神中終於也閃過一抹輕鬆。
因為她知道‘這一戰’終究是她贏了。
贏得堂皇正大。
純靠家世背景的碾壓。
可她又知道,其實她還是輸了。
因為從今往後,她的韓郎都會覺得虧欠他的婉娘。
會想儘辦法給她一切能給予的補償。
所以……
有的時候輸與贏、得與失之間的界限,就是這般的模糊與無奈。
公孫辛夷心中歎息一聲。
順勢將杯中茶水一飲而儘。
也不知道是不是茶葉低劣、廉價的緣故。
入口,微苦。
公孫辛夷抿了抿略顯嫣紅的薄唇,放下手中茶盞的那一刻。
她忽然發現,自己其實並沒有自己想像得那般大度。
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己這樣的女子,也會嫉妒。
是的。
她很嫉妒薑婉。
嫉妒她能夠一個人擁有了韓郎這麼多年。
嫉妒她以後還會擁有更多。
甚至嫉妒她擁有那後退一步的選擇機會。
她公孫辛夷不行。
因為遼東公孫的臉麵,不會允許自己做出跟剛剛薑婉一樣的選擇。
隻是這些話,以她的驕傲,自然不會跟薑婉說。
能說的隻有一句寡淡的。
“我該走了。”
話已說儘。
想要的結果,也已經得到了。
再留下來,公孫辛夷隻會覺得彆扭。
不是因為院子太破。
隻是這裡是屬於‘婉娘和她的紹哥兒’的。
不是她的主場。
不過沒關係,她給韓紹準備的府宅,已經掛上【冠軍侯府】的匾額。
等到年後搬過去,就好多了。
想到這裡,公孫辛夷心情忽然好上了一些。
原本嘴裡微苦的茶味,漸漸泛起幾分甜意。
‘回甘麼?’
看來不是茶的原因……
而公孫辛夷這般乾淨利落的舉動,不禁讓薑婉神色一愣。
不過細想起來,上一次兩人見麵好像也是這樣。
來得莫名其妙,走得也是莫名其妙。
對此,薑婉也隻能將之理解為世家貴女的個性。
所以也沒說什麼,隻是對韓紹道。
“紹哥兒,你送一下吧。”
這種女主人端茶送客的口氣,頓時讓公孫辛夷嘴裡又泛起幾分苦意。
韓紹倒是沒有多想,起身便引著公孫辛夷往外麵走去。
或許是雪越下越大,天色也有了幾分將晚的樣子。
再加上這坊裡前些天,失足死了兩個人。
這左鄰右舍的坊間鄉鄰,安分了許多。
兩人出了院門行進了一陣,也沒看到有人出門。
“今日慰靈碑大祭,父親也去了?”
如今的公孫辛夷已經遵從某人的建議,脫了那身甲。
所以那種場麵她去就有些不合適了。
隻能等日後再去祭拜一番那些陣歿的將士英靈。
韓紹聞言,便順嘴將大祭上的事情,跟公孫辛夷講述了一番。
等聽到公孫度當著鎮遼將官和闔城百姓的麵,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後,公孫辛夷輕歎一聲。
“戰事一起,尚不知又有多少兒郎埋骨草原。”
“又不知那慰靈碑上會添上幾多英靈。”
對此,韓紹搖了搖頭,正色道。
“伯父這般決定是對的。”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不將那些蠻狗打殘、打服!早晚都是大患!”
“所以晚打,不如早打!”
“至於犧牲……這種事情在所難免……”
義不掌財。
慈不掌兵。
為將者,隻能說儘最大的努力減少將士的損失和傷亡。
除此之外……
這話說著,韓紹忽然一愣。
卻見公孫辛夷在聽聞自己的話後,眼神似乎有些古怪。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那我跟那薑婉,又算什麼?
正好走到某處窄巷拐角處的公孫辛夷,有些恨恨地瞪了韓紹一眼,然後猛地環住韓紹的虎腰。
唔——
韓紹瞪大了雙眼。
這特碼是第幾次了?
公孫辛夷眼神微眯,感覺口中回甘甚甜。
果然不是茶葉的問題!
隻是就在她貪婪索取的時候,卻見韓紹神態有些不對勁。
有些迷亂的公孫辛夷,順著韓紹的目光看去。
隻見一道渾身散發著恐怖殺機的身影,正雙目赤紅地看著兩人。
出於女兒家的羞恥心,公孫辛夷往韓紹身後側了側。
探首望去,頓時有些奇怪道。
“寺人?”
……
今晚沒了,待會兒要改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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