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姓姬,他的父皇是大雍帝君。
擁有這世間最強大的血脈。
才沒有將自己生成這般令人惡心的模樣。
“真好……”
姬九嗬嗬一笑,在棋盤上落下一子。
然後也不管身前的鮫人共荻麵色如何複雜,自顧自歎息道。
“孤輸了。”
“被一個出身卑賤的小卒,踩著腦袋。”
姬九嘻嘻笑道。
“孤求他,不要殺孤。”
“可是他還是殺了。”
“他將孤的腦袋剁了下來,然後提在手上,就這麼看著孤……”
姬九說著,用雙指在眼前比劃了一個‘對視’的手勢。
聽到這話,剛剛還一臉複雜的共荻,瞬間暴怒。
“賊子!焉敢如此!焉敢如此!”
說著,渾身抑製不住地爆發出一陣恐怖的威勢。
“殿下放心!共荻這就去替殿下誅殺了此獠!”
“定讓那賊子遭受百倍於殿下的痛苦與羞辱!”
第七境!真仙!
誰又能想到平日裡不顯山不露水,在神都中宛如透明人的九皇子,府中竟然藏著一尊第七境的武道真仙!
而且不是普通的武道真仙。
儘管此人有意控製、隱藏了氣機,可這一刻爆發出來的恐怖威勢,還是遠超這世間大多數第七境。
甚至離第八境也隻是一步之遙的樣子。
對此,身處這股恐怖真仙之威下的姬九,卻仿佛沒有半點感覺一般。
因為就算是暴怒,這位出身鮫族的第七境還是有意避開了身邊的姬九。
隻是他這般誓要為姬九複仇的舉動,卻被姬九笑著擺手拒絕。
“不用了……”
聽聞姬九這般輕描淡寫的話,共荻怒意不減。
麵上更是不解道。
“那賊子如此辱沒殿下,如何能不殺?”
說著,似乎以為姬九是心存顧忌,轉而道。
“殿下放心,以共荻的修為,區區第六境不過手到擒來。”
“若是殿下願意,共荻可將那賊子擒於殿下麵前,任由殿下處置!”
姬九重複了一句。
“不用了。”
共荻麵色一滯,而後柔聲安慰道。
“殿下,一時的挫折,不算什麼。”
“有共荻在,有忠於殿下的族人們在。”
“殿下無需懼怕這世間任何人。”
共荻聲音輕柔,就算是男子之聲,也給人一種極為悅耳的感覺。
說出來的話,更是堅定無比。
一如他對殿下的忠心。
可他沒想到自己這一番話,換來的卻是姬九的暴怒。
“孤說!不用了!”
姬九雙目赤紅,麵色猙獰。
“為什麼要對孤這麼好!”
共荻聞言,近乎本能地柔聲道。
“殿下,因為我是殿下的……”
可此話剩下的一半,卻被漫天砸向自己的棋子,全都堵在了喉嚨中。
“閉嘴!”
姬九平日俊美無儔的麵容,扭曲不堪,口中有如野獸一般嘶吼道。
“你們這樣!你教孤如何殺你!”
聲如驚雷,在共荻耳邊炸響。
這位距離第八境不過半步的世間強者,目光怔怔地看著眼前的姬九。
張了張嘴,想說什麼。
可體內驟然潰散的法力,卻讓他一陣失神。
“殿下……為何?”
麵對共荻的疑惑與不解。
姬九麵色猙獰、扭曲,口中嘶聲道。
“因為你們的存在,讓孤惡心!”
“還有!孤是大雍的皇子!不是你們鮫族的皇子!更不是你們實現什麼狗屁夢想的工具和傀儡!”
共荻想說,他沒有。
可他也知道,他共荻是沒有,族中那些人卻不是他。
所以他隻能嚅囁下嘴唇,任由鮮血抑製不住的,從嘴角汩汩而流。
可他望向姬九的目光卻依舊柔和。
而後邁著不再輕盈的步子,走向姬九。
“其實殿下若是想殺我們,可以再等一等的。”
共荻目光有埋怨,有苦澀,有失望,卻唯獨沒有怨恨。
“現在留著我們還有用,等到殿下大勢已成,我們可有可無時,再殺也不遲。”
聽到這話,本來下意識退後一步的姬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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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由共荻那雙已經維持不住人形的雙手,有如長輩一般輕撫在自己發間。
這一刻,麵色猙獰到可怕的姬九,莫名流下淚來。
怔怔望向共荻那張變得醜陋的麵容,而後搖頭道。
“來不及了。”
來不及?
共荻微微一愣。
隨後將神念順著王府延伸至府外,片刻之後,頓時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原來如此。’
這般在心中自語一聲。
共荻眼中的失望,漸漸化作一抹淡淡的欣慰。
“殿下……長大了,也變得果決了。”
“這很好。”
“真正的皇者,就應該如此。”
這話說著,共荻神念掃過府中不斷進行的殺戮,歎息一聲道。
“早知道如此,殿下應該讓共荻動手的。”
“這等粗活,不該臟了殿下的手。”
“而且殿下現在的每一分力量,都很寶貴。”
“不應該做這樣無謂的消耗。”
聽到這話,就算當年母妃身死,也沒流過半點眼淚的姬九。
頓時被一股莫名的悲傷吞沒。
淚如雨下的那一刻。
那雙醜陋湛藍的手掌,輕撫過姬九的麵容,撚去淚痕。
“殿下無需為共荻流淚,更無需為共荻傷感。”
“皇者之路,注定艱辛,注定荊棘,注定骸骨鋪路。”
“今日,便由共荻給殿下鋪一鋪路吧。”
“能為殿下當這個祭品,亦是共荻榮幸!”
話音一落。
一道血柱,伴隨著那顆醜陋頭顱的飛出,衝天而起。
“未能親眼看著殿下,登臨帝位,主宰天下,此共荻生平之憾事!”
“來日漫漫,共荻不能與殿下相伴,不能為殿下披荊斬棘,還請殿下恕罪!”
“殿下……珍重……”
聽到這聲珍重後的寂靜無聲,姬九呆呆地站在原地。
恍惚間。
他仿佛依稀記起,不知道哪一年的冬天。
那一道高大的身影,驟然出現在被幾位皇兄揍得遍體鱗傷的自己麵前。
用天生薄涼的手掌,替自己抹去臉上的眼淚。
然後柔聲告訴自己。
‘殿下,我名共荻,可為殿下而死。’
年幼的姬九,不懂。
長大的姬九,不信。
可現在他懂了,也信了。
所以本該感覺解脫了的他,隻覺得一股前所未有的悲傷。
有如撕裂五臟一般,痛徹心扉。
他想流淚。
可剛剛共荻揮手抹去淚痕的那一刻,已經替他斬斷了這一切。
姬九很憤怒。
‘共荻!你憑什麼這麼做!憑什麼主宰孤的悲喜!’
‘憑什麼讓孤為你……’
可等到頭顱墜地的那一刻,姬九卻是膝蓋一軟。
重重跪下。
而後衝著那顆未曾瞑目的醜陋頭顱,重重叩首,無聲嘶吼。
“阿九……恭送阿舅……”
……
“陛下聖諭!”
“九皇子姬胤接旨!”
蘭台閣的天羅地網,伴隨著這聲漠然尖細的聲音,瞬間籠罩整個九王府。
一陣沉默無言間。
幾位淩空而立的強大身影,彼此對視一眼。
其中一道身影失笑道。
“府中竟然有隔絕真仙神念的法陣。”
“看來咱們都小看咱們這位九皇子了。”
另一道身影聞言,看著手持聖旨的李貂寺,麵色冷漠地問道。
“破陣?”
李貂寺聞言,抬眼看了一眼王府緊閉的大門。
剛想點頭認可。
可下一刻,卻見王府大門轟然洞開。
而後便見到姬九惶恐的身影,從大門處快步邁出。
李貂寺和供奉宮幾位供奉官,彼此再次對視一眼。
儘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抹意外與震驚。
因為此時姬九手中提著的那顆頭顱,形容非人、醜陋不堪。
但其上散發的恐怖氣息,甚至就連他們都有種不可匹敵的感覺。
正想說什麼,卻見那姬九已經率先開口,痛呼陳詞道。
“姬九愚鈍!一時不查!竟讓鮫人異族,混入王府!”
“這麼多年,姬九被這些異族所製!幾成傀儡!”
“險些釀成大錯!死罪!死罪!”
這話出口。
不但幾位供奉官愣在了空中,就連李貂寺也是如此。
目光怔怔的姬九,以及姬九手中那顆頭顱。
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而這時,姬九已經繼續道。
“好在今日被孤尋到機會,一舉誅殺這些膽大包天的異族!”
“正要入宮向父皇請罪!並向父皇陳述,這些異族對孤這個大雍皇子犯下的累累惡行……”
說著,姬九一臉無辜,有些疑惑地看著李貂寺等人。
“卻不知父皇有何旨意,宣示於孤?”
李貂寺聞言,一臉木然地杵在虛空。
一時間竟不知道這有關圈禁和誅殺鮫族的聖旨,宣,還是不宣。
正左右為難之際。
耳畔忽然傳來一聲無奈的歎息。
“將這孽子,帶入宮中。”
“朕見一見他。”
聽到這話,李貂寺如蒙大赦,趕忙向著甘泉宮的方向躬身行禮。
“喏。”
……
當姬九踏入宮中的那一刻。
先前砸在李貂寺頭上的那方玉硯,再次砸在姬九的頭上。
“是朕小看你這姬家老九了。”
對此,姬九不閃不避。
隻是用漠然的目光,望著看不出喜怒的父皇。
而後冷笑道。
“父皇不是小看兒臣,是從未用正眼看過兒臣。”
太康帝眼中一怒。
可看著披頭散發,一改往日恭順、怯弱,反而一臉桀驁的九子。
最終斂去了怒意,冷哼一聲道。
“你不錯。”
“親舅可殺,來日朕這個做父皇的,想來定然也殺得。”
姬九聞言,搖頭嘲諷道。
“這不就是父皇想要做的嗎?現在兒臣提前替父皇做了,父皇不高興?”
太康帝默然。
隨後忽然道。
“朕準備圈禁你,你覺得如何?”
姬九神色不變,反問道。
“就為了那個卑賤小卒?”
太康帝不喜不怒。
“因為你壞朕謀劃,朕很生氣。”
姬九笑道。
“這世上讓父皇生氣的事情多了去了,又何止兒臣?”
麵對孽子接二連三的嘲諷,太康帝眼中閃過一抹怒意。
可這時,姬九已經決然道。
“若是父皇決定圈禁兒臣,就不用費力了。”
“兒臣親舅亦殺得,自然也殺得自己。”
“若如此,兒臣毋寧死。”
聽到這話,太康帝冷笑。
“你當朕真舍不得你這個孽子?”
姬九搖頭。
皇者,斷情絕性。
眼中除了權勢,親情渺小無比。
區區一個毫無存在感的兒子,怎麼會舍不得讓他去死?
正打算聽聽姬九如何接話的太康帝,忽然見姬九抬頭道。
“兒臣想去南海郡就藩。”
……
12.13,勿忘國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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