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算到了地下,也無顏見太祖太宗皇帝。
所以,在他臨死之前,必須得將身後事交代清楚、處理妥當。
禦醫呈了藥進來,趙庸服侍著皇上喝了藥。
皇上閉著眼睛,半靠在臥榻上,突然問道:“今日,袁諍是否當值?”
趙庸輕聲應是。
“宣他來見朕。”
身為禁衛軍統領,大年初一的大朝會,袁諍肯定會在。
他眼睜睜看著內宮侍衛將傅恪摘冠除履帶走。當朝一品大員,若非必死的重罪,皇上不會半點顏麵不給傅恪留。
聽到皇上宣他覲見時,袁諍已經嚇得話都說不出來。
他跪在地上,額頭貼著地磚,嗓子發緊,渾身像發瘧疾一樣簌簌發抖。
皇上萬般嫌棄地看著癩皮狗一樣跪伏在地的袁諍,輕聲喚道:“袁諍。”
袁諍連忙重重叩頭,“臣在。”
“你對殤毒,知道多少?”
袁諍一愣,“殤毒?”
他隻知那是一種南疆奇毒。
皇上看他神情不似作偽,換了種問法,“你給你原配發妻廖氏,所下何毒,可知道?”
袁諍又開始抖,哆哆嗦嗦回道:“皇上,臣是冤枉的。那毒,是舅,是傅恪交給臣的。是他逼臣給裳兒喂下去,說等裳兒毒發身亡,好扶正傅氏。”
他砰砰磕頭,痛哭流涕,“傅恪自回到京城,就把藥交給臣。臣本來是不願意的,臣舍不得……但傅恪一直以孝期通奸相逼,臣一失足成千古恨,逼不得已才……臣後悔了,臣悔不當初啊皇上……”
皇上忍不住嗬的一笑,又輕輕歎了口氣:對這樣一個蛇鼠兩端又毫無氣節之人,他連罵,都覺得是在浪費口舌。
估計傅恪也不會讓他參與更隱秘的事。
當初他一直不讓袁諍承襲爵位,就是覺得此子不堪大用。
後來廖氏借他的名義,做了幾件漂亮的大事,又有廖詹士遞了好話,他才同意袁諍襲爵。
袁諍若能與廖氏恩恩愛愛,這輩子也能安安穩穩到死。
無奈爛泥就是爛泥,就算把他扶上牆,一旦失了助他之人,他自己也立不住,眨眼就會摔下來。
皇上輕歎一聲道:“袁諍,你祖上,好歹也是隨太祖皇帝征戰天下的豪傑英雄,屢立奇功、戰功赫赫。祖宗的氣節,到你這兒是一點都沒留。”
“既然如此,祖上餘蔭,你也不配享有。即日起,褫奪袁諍爵位、食邑俸祿及一切職務,收回伯府。”
他揮了揮手,“你自去吧。往後,好自為之!”
袁諍見皇上隻是奪爵,沒治他的罪,心裡悄悄鬆了口氣。
他走出清心閣,由著侍衛首領帶人繳了他的刀和信印、腰牌,剝去他身上的統領鎧甲。
往宮外走的時候,恰好與進宮的謝翊打了個照麵。
謝翊朝他挑了挑眉,揶揄道:“哎喲喂!這不是承恩伯嘛?傅大學士的乘龍快婿,怎麼這般模樣,倒黴啦?”
袁諍喪著張臉,一言不發往外走。
謝翊偏不讓他好過,大聲喊道:“喂,咱們倆算是不打不相識,怎麼也不打個招呼?”
袁諍一溜小跑,越走越快。
他回過頭,對引路的太監笑道:“瞧瞧,真是沒禮貌。”
小太監捂著嘴笑,“小公爺還請快些,莫讓皇上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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