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子站在外頭台磯上,笑道:“那是五兩的錠子夾了半邊,這一塊至少還有二兩呢!這會子又沒夾剪,姑娘收了這塊,再揀一塊小些的罷。”麝月早掩了櫃子出來,笑道:“誰又找去!多了些你拿了去罷。”
寶玉道:“你隻快叫茗煙再請王大夫去就是了。”婆子接了銀子,自去料理。一時茗煙果請了王太醫來,診了脈後,說的病症與前相仿,隻是方上果沒有枳實、麻黃等藥,倒有當歸、陳皮、白芍等,藥之分量較先也減了些。
寶玉喜道:“這才是女孩兒們的藥,雖然疏散,也不可太過。舊年我病了,卻是傷寒內裡飲食停滯,他瞧了,還說我禁不起麻黃、石膏、枳實等狼虎藥。我和你們一比,我就如那野墳圈子裡長的幾十年的一棵老楊樹,你們就如秋天芸兒進我的那才開的白海棠,連我禁不起的藥,你們如何禁得起。”
麝月等笑道:“野墳裡隻有楊樹不成?難道就沒有鬆柏?我最嫌的是楊樹,那麼大笨樹,葉子隻一點子,沒一絲風,他也是亂響。你偏比他,也太下流了。”寶玉笑道:“鬆柏不敢比。連孔子都說:’歲寒然後知鬆柏之後凋也。’可知這兩件東西高雅,不怕羞臊的才拿他混比呢。”
說著,隻見老婆子取了藥來。寶玉命把煎藥的銀吊子找了出來,就命在火盆上煎。晴雯因說:“正經給他們茶房裡煎去,弄得這屋裡藥氣,如何使得。”寶玉道:“藥氣比一切的花香果子香都雅。神仙采藥燒藥,再者高人逸士采藥治藥,最妙的一件東西。這屋裡我正想各色都齊了,就隻少藥香,如今恰好全了。”
一麵說,一麵早命人煨上。又囑咐麝月打點東西,遣老嬤嬤去看襲人,勸他少哭。一一妥當,方過前邊來賈母王夫人處問安吃飯。正值鳳姐兒和賈母王夫人商議說:“天又短又冷,不如以後大嫂子帶著姑娘們在園子裡吃飯一樣。等天長暖和了,再來回的跑也不妨。”
神話學者夏青教授說,王夫人、賈母、的對話很精彩——
薛姨媽,李嬸、尤氏王夫人笑道:“這也是好主意。刮風下雪倒便宜。吃些東西受了冷氣也不好,空心走來,一肚子冷風,壓上些東西也不好。不如後園門裡頭的五間大房子,橫豎有女人們上夜的,挑兩個廚子女人在那裡,單給他姊妹們弄飯。新鮮菜蔬是有分例的,在總管房裡支去,或要錢,或要東西,那些野雞,獐,麅各樣野味,分些給他們就是了。”
賈母道:“我也正想著呢,就怕又添一個廚房多事些。”鳳姐道:“並不多事。一樣的分例,這裡添了,那裡減了。就便多費些事,小姑娘們冷風朔氣的,彆人還可,第一林妹妹如何禁得住?就連寶兄弟也禁不住,何況眾位姑娘。”賈母道:“正是這話了。上次我要說這話,我見你們的大事太多了,如今又添出這些事來。”
賈母道:“正是這話了。上次我要說這話,我見你們的大事多,如今又添出這些事來,你們固然不敢抱怨,未免想著我隻顧疼這些小孫子孫女兒們,就不體貼你們這當家人了。你既這麼說出來,更好了。”
因此時薛姨媽李嬸都在座,邢夫人及尤氏婆媳也都過來請安,還未過去,賈母向王夫人等說道:“今兒我才說這話,素日我不說,一則怕逞了鳳丫頭的臉,二則眾人不伏。今日你們都在這裡,都是經過妯娌姑嫂的,還有他這樣想的到的沒有?”
薛姨媽,李嬸、尤氏等齊笑說:“真個少有。彆人不過是禮上麵子情兒,實在他是真疼小叔子小姑子。就是老太太跟前,也是真孝順。”賈母點頭歎道:“我雖疼他,我又怕他太伶俐也不是好事。”
劉傻子教授說,賈母與王熙鳳的對話很有意思——
鳳姐兒忙笑道:“這話老祖宗說差了。世人都說太伶俐聰明,怕活不長。世人都說得,人人都信,獨老祖宗不當說,不當信。老祖宗隻有伶俐聰明過我十倍的,怎麼如今這樣福壽雙全的?隻怕我明兒還勝老祖宗一倍呢!我活一千歲後,等老祖宗歸了西,我才死呢。”
賈母笑道:“眾人都死了,單剩下咱們兩個老妖精,有什麼意思。”說的眾人都笑了。寶玉因記掛著晴雯襲人等事,便先回園裡來。到房中,藥香滿屋,一人不見,隻見晴雯獨臥於炕上,臉麵燒的飛紅,伸手一摸隻覺燙手。
忙又向爐上將手烘暖,伸進被去摸了一摸身上,也是火燒。因說道:“彆人去了也罷,麝月秋紋也這樣無情,各自去了?”晴雯道:“秋紋是我攆了他去吃飯的,麝月是方才平兒來找他出去了。兩人鬼鬼祟祟的,不知說什麼。必是說我病了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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