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處長看起來和之前沒什麼區彆，依舊是那個風度翩翩的中老年書生模樣。
“渝發，你來了。”
謝明派人將一些吃食擺放在了桌麵上：“許公，城內酒樓剛做好的，委屈了。”
許處長起身相應，主動將飯婁中的餐食端下。
“許公，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麵，我這次也是希望你能夠配合我們的工作，早日將事情交代清楚。”
許處長哈哈一笑，小聲調侃道：“渝發，這件事我能跟你說，也怕你聽不得啊！”
“許公，你這是何必呢？”
“渝發，我也是身不由己，當你有一天麵臨我的處境，想必你也會明白的。”
許處長搖了搖頭，不再說話。
次日一早。
閻老西洗漱完畢之後便看到了在外等待的楚溪春、以及謝明兩人。
他招了招手：“晴波、渝發，正好一起吃個早飯吧。”
“是！”
招呼著兩人坐在了餐桌前。
閻老西頗為關切的問道：“渝發，昨天的事情最後怎麼處理的？”
謝明眉頭緊皺。
隨後一臉嚴肅的將昨天發生之事彙報給了閻老西。
閻老西明顯一愣：“都要越獄了？”
“就剩個許處長，他沒動靜也沒人救。”
“那這是個甚麼道理呢？”閻老西一時間疑惑不已。
“許處長自從被抓之後一句話也沒說，情緒十分穩定”
謝明接著說道：“目前我們找到了一些他被宴請的證據至於其他方麵的貪腐行為，暫且沒有實證。”
“其在此次案件之中充當的是保護傘，老大哥的角色。”
謝明猶豫了一下，還是如實告知：“他時常以閻長官您的化身自居稱都是為您辦事。”
是的。
軍資處的許處長摻和進了國防工程修葺經費貪腐案之中。
但是這人沒有直接拿錢，隻是幫忙打了幾次掩護。
順帶吃了幾次宴請。
不然按照楚雲飛的命令。
這人當天就被擊斃了。
所有都知道閻老西要殺人，要剜肉，要除根。
這許處長也不反抗一下，就這樣十分配合的被憲兵隊抓了回來。
即便死了不少人，但到目前為止，依舊沒人檢舉和揭發這個許處長。
這裡麵有蹊蹺，結合之前的傳聞。
謝明甚至懷疑這個許處長實際上在為閻老西辦事
這錢最後不知道弄到哪裡去了。
閻老西眉頭微皺：“許容寧這個腐敗分子咋這麼壞呢，乾壞事的時候淨打著我的名號。”
楚溪春提議道：“閻長官，這件事不如交給雲飛去辦吧？”
謝明愣了一下。
讓楚雲飛去進行審訊工作。
雖然都說楚雲飛是全才，可那是打仗啊。
跟這種事情有什麼關係。
當即出聲建議道：“雲飛兄沒有這類工作的經驗閻長官，要不你再給我點時間。”
“這件事，還是他去處理比較好，雲飛去了，他就明白了。”
閻老西歎了口氣，似乎下了某個決定：“另外，你替我轉告雲飛，讓他替我給老許帶個話。
就說他在晉城的老家的孩子，我會替他照顧好，他的家產，我也會替他守住的。”
謝明一怔，隨後默默地點了點頭：“我明白了，閻長官。”
閻老西咧嘴微笑：“渝發，我是相信的你，吃飯吃飯，多吃點小米，山西的小米，養人呐！”
“是！”
謝明雖然有所猜測。
但當血淋淋的事實擺在眼前的時候。
還是一時半會難以接受。
這許處長真的和閻長官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難怪在這種情況下依舊不反抗，依舊不吵不鬨。
就好像篤定自己一定會沒事一樣。
許處長隻要一開口這件事就不可能這樣收場。
這兩個晉軍年輕一代，一文一武。
知道造就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他們最為尊敬的閻長官。
屆時謝明會怎麼想，楚雲飛會怎麼想？
謝明此時已經明白。
原來這次反腐。
閻老西反腐反的不是彆人。
反的是此前那個暮氣沉沉的自己。
剜肉不是剜的二戰區長官司令部。
是剜他閻老西自己身上的腐肉。
就如同天鎮之戰。
李服膺之死一般。
許處長實質上，也隻是替他閻老西背鍋而已。
李服膺死的冤嗎？
冤。
那確實冤枉，儘職儘責，死戰不退。
得到閻老西的撤退電報之後。
六十一軍才開始後撤。
雖然後續局勢惡化。
乃至出現潰敗、大同丟失。
那也是閻老西自己對於晉綏軍所部的戰鬥力、組織度沒有清晰認知。
以臨陣脫逃處死李服膺。
既是無奈之舉，也是閻老西的甩鍋行為。
天鎮失守，閻老西要負九成的責任！
國民政府出資修葺國防工事。
但六十一軍從太原領到的額鋼筋、洋灰不足計劃的百分之一。
據說官員們把錢全部都貪汙了。
這個錢去了哪裡？
按照專款專用的原則，這筆錢應該用來修築國防工事。，
但是閻錫山有自己的算盤，他以為和日本人談判，運用“賣國保省”的策略，可以使山西不被侵略。
閻錫山的“賣國保省”。
實際上就是：你彆進攻山西就行，其他的你想怎麼乾都可以，進攻其他地方我也沒有意見。
這筆巨款實際上是被他閻老西拿到全國各大商埠做生意去了。
用在國防工事建設上的費用不足十分之一。
加上主官部門的貪汙克扣。
實際上用在國防工事建設上的費用比例更低。
李服膺部在天鎮修築工事時，能領到的材料非常有限。
鋼筋、洋灰嚴重不足。
民工工錢和士兵津貼也被百般克扣。
國防工事無法正常施工，直到日軍進攻時尚未完成。
已完成的工事在日軍猛烈的炮火下很快就被摧毀，這是李服膺兵敗的重要原因之一。
說回閻老西。
閻老西判斷日軍的主攻方向是大同，這點確實沒判斷錯。
他的作戰計劃是把日軍主力引進大同以東的聚樂堡。
那裡有晉軍已經建好的國防工事。
然後調動強大的兵力，從南北兩麵對日軍展開夾擊。
為此。
他希望六十一局軍長李服膺率部遲滯日軍。
為大同會戰爭取到足夠時間。
然而。
閻老西或許並不清楚，在天鎮那樣的地形下。
哪怕是楚雲飛所部，也沒有能力遲滯關東軍精銳的進攻。
更不用說二戰區的其他各部隊了。
天鎮陷落，大同會戰瞬間成為泡影。
大同陷落，全國更是一片嘩然
大同乃平綏、同蒲兩條鐵路交彙點。
是交通要衝，是晉、察、綏三省之門戶，
是晉北地區最重要的戰略要地。
就這麼丟了！
屢戰屢敗的國民政府需要給全國人民一個交代。
閻老西的失利。
瞬間被擺在了明麵上。
這件事，背後很難說沒有常凱申的推動。
主要原因是因為在前不久平漢路作戰失敗的第二集團軍總司令劉峙作戰失利，難逃其咎。
國民政府監察院對其彈劾，認為劉峙怯戰畏死，未經激戰就下令退卻。
一退石家莊，致使全河北都丟給了日本人。
退到石家莊之後，使得河南、山西兩省遭到了日本的直接威脅。
然後又一路潰敗至彰德。
自琉璃河到石家莊，到彰德。
一共八百多裡
敗退千裡，自古至今，喪師失地未有如是之速也。
一時間劉峙也被淪為軍界笑柄。
從所謂的福將，變成了逃跑將軍！
這樣無能的將領。
實際上應該立即法辦，乃至直接擊斃。
讓全國人民都難以接受的事情發生了。
劉峙不急雞內金沒有遭到任何軍法處分。
甚至還被升職成為了第一戰區副總司令，督辦習練後方兵員。
致使全國輿論一片嘩然。
前有劉峙潰敗沒有處理。
後有在天鎮、大同接連淪陷的閻老西。
常凱申不願意動豬將軍。
那也是因為劉峙忠心，是他的嫡係，他為此也承擔了全國的輿論壓力，遭到了不少的抨擊。
閻老西本身就和常凱申不對付，在這種情況下。
常凱申自然會出力對此事進行推波助瀾。
閻老西需要給山西百姓一個交代，也需要給全國人民一個交代。
李服膺軍長，實質上是兩人之間的政鬥犧牲品。
而現在，輪到軍資處處長許容寧了！
楚雲飛接到通知後的第一時間。
便在謝明的陪同下見到了軟禁在院落之中許處長。
此時的他正躺在躺椅上，怡然自得的曬著太陽。
“許公。”
許處長睜開雙眼，施施然起身，微微點頭示意：“雲飛，渝發，你們來了。”
“閻長官”
許處長示意兩人後，率先走回了房間，宛如此地的主人一般。
“當我看到你來之後，我就已經想明白了，來吧，進屋說。”
“請坐。”
楚雲飛和謝明兩人對視了一眼：“許公”
“想知道什麼，就直接說吧，該告訴你們的，我會告訴你們，不適合你們知道的，那我也不會多說一句。”
楚雲飛歎了口氣。
許容寧也是五台係，閻老西的嫡係，從青年時期便跟著閻老西做事。
一轉眼已經快三十年了。
楚雲飛自己都沒有想到。
這個對他還算照顧的長輩。
竟然也會牽扯到國防工程經費的貪腐之中。
還沒等楚雲飛開口，
謝明便小聲說道：“閻長官讓我轉告許公你，老家的事情他會照顧”
“我終於想明白，為什麼慕顏兄會喊出那句：不講理的閻錫山萬歲了。”
“現在我也步入慕顏兄的後塵了”
楚雲飛瞳孔微縮。
他驚訝的不是彆的。
而是許處長在這個時候竟然會直接開口告訴他這些。
熟知戰史的他怎麼可能不知道這裡麵的彎彎繞。
他做這麼多實際上也是想要間接性的逼迫閻老西表明態度。
什麼都知道的楚雲飛。
也隻能裝傻充愣當個愣頭青，做事秉持“閻老西”初心是好的，都是下麵人辦壞了事情的風格。
主打一個“忠心耿耿”。
謝明和楚雲飛對視了一眼，均是微微歎了口氣。
“許公，此前您對我們二人多有照顧，此次，我們也會給您一個體麵。”
許處長哈哈大笑，索性便閉上了眼睛。
楚雲飛沉默了片刻後，臨走之前表明了自己的態度：“至於許公家中老小，請您放心，我自會派人接走照顧”
本章參考資料：
晉綏抗戰原國民黨將領抗日戰爭親曆記1213
151920
中國現代政治史資料彙編第三輯第四冊，中國第二曆史檔案館館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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