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隻顧著驚喜,原本停在身邊的船隻已漸漸遠去。
孟嬋音轉過頭看見青年的背影,眼中的驚喜落下。
他似真的隻是恰巧路過。
因為遇上了息扶藐,她沒了遊玩的心思,陪喬兒玩了片晌回去了。
後麵幾日她實在不想出門,也沒有去繡閣,開始在房中專心致誌地繡嫁衣。
繡至一半的嫁衣還懸掛在木架上,上麵的並蒂蓮與雙飛蝶栩栩如生,似要真的飛出來似的。
少女眸含期待地坐在窗邊,伸手撫摸婚袍上密集的紋路。
這件嫁衣從她及笄之日便開始親自在繡,等不了多久就能穿上了。
一旁整理針線的春心在盒中翻了翻,抬頭道:“小姐,有幾卷線好像不夠了。”
孟嬋音從嫁衣上收回視線,上前從妝案上翻出盒子出些銀錢給春心,柔聲道:“先從外麵買些回來暫且用著,後麵的我再想彆的辦法。”
現在她算是借住在息府待嫁,雖然吃穿用度還是和往日一樣,但她本就該不麻煩人的,所以一直也很識時務。
春心也習以為常,揣著銀錢往外麵走去。
孟嬋音轉身倚坐在窗邊,推開窗著外麵的花紅柳綠,明媚的春光落在她的臉上,燦爛得炫目。
繡嫁衣的線不夠,她便先拿著鴛鴦蓋頭小心翼翼地繡。
春日的光照得人生出幾分倦意。
孟嬋音繡累了抬頭放下繃子,捶了捶肩膀,側趴在窗沿邊小憩,打算等春心回來再繼續。
彩蝶縈繞著落在她鬢角上的絹花上,偶爾煽動著白雪般的翅膀。
明媚的少女倚趴在四方深色楠木窗邊,長睫濃而密地蓋在白淨的眼瞼下。
她睡得很沉,連側臉壓出一道深痕都沒有發現。
踏進門的青年目光隨著那隻輕顫翅膀的白蝶,緩緩落在她的身上,往前的步伐下意識放輕。
跟在身後的淩風識時務的悄然退下去。
門是開著的,他踏進去便看見掛在榻邊木架上的嫁衣,似血般的顏色,嬌豔的花兒真得讓人想要伸手觸碰,看看究竟是真是假。
如此珍重,如此愛不釋手,所以才配被掛在她的床邊,日日看,夜夜撫。
現在她心甘情願,所以就做得很好,不用任何人催促,繡得差不多的嫁衣、打好樣的蓋頭。
甚至還有很多他不曾見過的東西,她都做得差不多了,隻等著婁府的花轎停在息府的門口。
息扶藐提著用紅綢綁著的一壇酒,進去後放在桌子上,目光不經意落在一旁的妝案上。
精致的妝匣大開,上麵擺放的朱釵首飾少得可憐。
其實他送的東西不少,但她卻不曾戴一件,連帶著前不久他親手做的簪子,現在也不知去向了。
息扶藐掠過妝案,轉過頭看去。
她睡得很沉,從他進來所有的動作都沒有將她吵醒。
她在房中獨自一人時穿得隨意,粉白的荷花齊胸襦裙,裙頭有一朵半開的荷花用銀白交替的長綢束著,勒出並不誇張的弧度,裙擺亦是如花般盛開。
少女斜側的依坐姿勢,讓本就纖細的腰越發明顯地勾勒出曲線,不過分妖嬈,也不過分清純,淩雲發髻上的發帶也有幾分俏皮。
就像是池塘中細小的一朵嬌豔的荷花。
息扶藐看了須臾,轉手拿起木盒中的一本被翻得起邊的書,靠在窗沿邊神色清淡地看著。
趴在硬物上睡久了,很容易脖頸泛酸痛,手臂發麻。
當孟嬋音無意識地微動一下,瞬間襲來的發麻感將她從春困中拉出來。
她沒有睜開眼,眉尖若蹙地倒吸一口氣,然而剛呻吟出聲,脖頸上便搭了微涼的指尖,力道輕輕地揉捏那段發麻之地。
孟嬋音渾身一顫,倏然睜開眼,入目便是青年深邃俊美的五官,一襲玄色綢袍混合著春光,照得麵容好看得令人移不開眼。
他烏睫垂斂,動作自然得好似本應該如此。
孟嬋音臉頰印著紅痕,看起來有些懵懂無害,剛醒來不適地眨了眨眼,“阿兄?”
“還麻嗎?”他溫聲問。
“不麻了,阿兄你怎麼在這裡?”
她不動聲色地起身躲過他的手,一邊揉著發麻的手臂,一邊想他什麼時候在這裡的。
息扶藐將手中的書放在盒中,“我是來送女兒紅,就是前幾年你埋了一壇在院子。”
這話倒是讓孟嬋音想起來了。
早些年她剛與婁子胥訂婚,然後偷偷學了釀酒,想要大婚之日喝。
她本來是想要埋在自己院中的,但又擔憂息長寧頑劣,將酒挖出來糟蹋了,所以想到阿兄的院中無人敢進,她便埋在了他的院中。
不過她早就忘記了,就算還記得,她也不敢再去要。
沒想到他竟在今日送過來了,還主動提及此事。
孟嬋音眼尾輕彎,淺笑道:“阿兄不說我都忘記了。”
息扶藐隨意地頷首,視線再度落在手中的書上,略顯平淡地‘嗯’了聲。
見他沒有想搭理自己,好似隻是尋個安靜之地看書,孟嬋音也沒有多說什麼。
她看了眼桌上多出來的一壇酒,輕輕地垂下還印著紅痕的脖頸,體態自然而柔,在心中盤算他今日來究竟是什麼意思?
兄長寡言,而她隨著年歲增長,也越發嫻靜溫婉。
所以兩人之間其實一向話少。
房中過於安靜,息扶藐眼睫不經意抬起,目光掠過麵前坐得端方的少女,視線因她的動作落在那截白皙的脖頸上,自然而然的有些記憶忽而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