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他能贏!
如果不是他這麼覺得,他又怎麼會喊出願意立軍令狀來?
軍令狀不見得就一定會殺頭,就像是關羽的軍令狀,但是也代表了將自己所有一切都押注all的勇氣。
開中了,他馬越就是原本資產再翻一倍!
開不中……
怎麼可能不中?
賭徒在彩票沒開獎之前,誰會認為自己肯定不會中?
肯定不中就不會買了,不是麼?
驃騎軍順著河道,勢不可擋的衝向了前方!
機會其實每一次都有,但是並不是所有人都能選擇最為正確的那個,或者是損失較小的那個,有時候看上去不錯的選擇,實際上會帶來更多的傷害。
……
……
曹軍選擇伏擊的地點,其實是上一次朱靈準備伏擊曹軍的地方。
或許是一種巧合,也或許並不是,而是有什麼特彆的原因。
這一片的灘塗,大概有一百步寬,但是靠近大河的那一部分是比較鬆軟的,而在靠近土塬這一邊的地麵就會比較硬結。從土塬上,弓箭手可以很輕易的覆蓋到這一段灘塗的任何一個角落。
驃騎軍進攻的時候,側麵就會直接暴露在曹軍的弓弩之下。
曹軍的弓箭手甚至可以不需要特彆瞄準,隻需要儘快將箭弩射出去就好了。
驃騎軍想要進攻土塬上的曹軍,隻能繞道,因為在靠近河道的那一片的區域,是接近九十度,甚至是大於九十度的侵蝕結構,除非戰馬學會岩羊的本事,否則是無法對於曹軍弓箭手造成多少有效的衝擊和殺傷的。
即便是驃騎軍想要繞道進攻土塬上的曹軍,也需要經過另外的一段溝壑,那邊已經有了四排的刀盾手,四排的長槍手,拒馬,以及一部分的弓箭手。溝壑不寬,所以曹操隻需要布置一小部分的曹軍兵卒,就能構建出一個擁有一定縱深的防禦陣地。
雖然時間倉促,曹操他來不及做出更多的障礙,但是他相信,有這麼好的地形,有這樣的陣地,擊敗驃騎軍的進攻,應該是沒什麼問題的……
而且,曹操還找到了朱靈原先留下的那些『痕跡』!
那些才是真正的『殺器』!
不過很遺憾,曹操現在手頭上的火藥不多了,所以他隻能挑選了一兩個地方,其他的位置隻能是望而興歎。
戰鼓聲終於是響起,從土塬上的曹軍也開始往土塬下麵丟火把。
這些火把投下來的時候,馬越就意識到了有些不妙……
可是就像是身陷騙局當中的那些人一樣,或許在第一筆錢轉出去的時候,他們的心就開始發慌,理智再一次的提醒他們,告訴他們這事情有問題,但是他們在很多時候,依舊不會去思考,甚至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因為這就意味著他們之前的投入,完全沉沒了!
想要抵抗沉沒成本的心理,就需要有堅強的意誌力,以及準確的執行力。
選擇,永遠是人生當中最為重要的一個事情。
尤其是成為了領導人物之後,選擇就不僅僅是為了自己,更要為了手下跟隨的那些人而選……
……
……
箭矢呼嘯而下!
『舉盾——』
馬越呼喝著。
他已經有些感覺不妙了。
這些曹軍的箭矢,來得太快,太整齊了!
如果是曹軍慌亂之下的射擊,必然是有些零散的,而且不會這麼整齊……
這就意味著曹軍很有可能是早有準備!
可是戰馬奔馳起來,並不能說停就能停,而且馬越心中的理智,還在被一個叫『僥幸』的家夥按倒在地上摩擦。
同時,馬越也發現曹軍的箭矢雖然整齊,但是數量並不多!
早在馬越號令之前,驃騎騎兵在聽到了箭矢弓弦的聲響之後,就不約而同的舉起了手中的騎盾,蓋住了戰馬的頭,以及自己的頭臉脖頸等要害位置。
箭矢劈裡啪啦的紮在了盾牌,或是盔甲上……
一些悶哼聲響起。
有人受傷了,但是似乎並不多!
這個現象,讓馬越心中的僥幸越發的狂傲起來,哈哈哈的將理智的臉再一次的踐踏到了地下。
『曹軍箭不多!衝!衝過去!』
驃騎軍沒有停下來,他們再一次的加速。
弓箭聲,馬蹄聲,戰鼓聲,呼喝聲,與大河流淌的聲音混雜在一起,仿佛是一曲驟然而響的血肉交響曲,一開場就是彌漫著血腥味。
『靠著土塬!』
馬越呼喊著。
馬越認為,從上而下射擊的曹軍弓箭手,要有一個射擊的角度,而貼近土塬之後,曹軍的弓箭手就會失去這個射擊角度。而且對於隊列當中的騎兵來說,他們隻有一麵遭受了射擊,所以之需要專心的防禦一邊上的曹軍即可,大河一側的方向則是安全的,這就意味著他們還有機會衝過去!
『分出一隊!分出一隊!』
馬越叫喊著,『分出一隊往土塬上衝!牽扯住曹軍!』
隊列之中一名軍校,接到了號令之後,便是二話不說,呼哨一聲,帶著手下離開了大隊,往土塬側翼繞了過去。
……
……
曹操看著馬越等人加快了速度,便是展顏而笑。
曹軍的士氣已經非常低落了,這一次的伏擊,是曹操幾乎做到了極致的布置,如果馬越在遭受了攻擊的時候就立刻冒著戰馬陷於河泥的危險,在灘塗上掉頭離開,雖然曹軍也會有一些收獲,但是顯然並不足以讓曹軍的士氣振奮起來。
曹軍迫切的需要一場勝利。
然後才可以從容的退兵。
勝利和退兵,兩個原本聯係不到一起的詞語,現在卻勾搭在了一起。
『敵將莽撞了。』
曹操揮了揮手,下令讓所有的弓箭手發動起來。
劉馥也長長的呼出一口氣,『主公運籌帷幄,決勝千裡……』
『哎!』曹操製止了劉馥的拍馬屁,『元穎且去後營,安排撤軍事項……讓輜重先行……告訴兒郎們,有某於此,定可攔阻賊軍,毋需驚詫!』
劉馥深深一禮,『臣遵令。』
這邊打,那邊撤。
曹操表現得很冷靜。他沒有因為眼前的馬越跳進了陷阱,就覺得自己又可以了,又有能力和斐潛掰手腕了,而是借著這一波的勢頭,立刻準備撤離,沒有絲毫的猶豫。
隨著號令的下達,原本還站在土塬靠內一些的曹軍弓箭手紛紛上前,朝著馬越等人瘋狂射擊!
強弩也同時舉了起來,朝著下方驃騎的騎兵就是瘋狂輸出!
驃騎騎兵的傷亡,瞬間就飆升起來!
而且因為騎兵形成的是長條隊列,就幾乎是等於所有經過土塬的驃騎騎兵,都要被迫的接受強弓硬弩的血洗!
關鍵是這種不利的局麵,偏偏是馬越自己選的!
劍走偏鋒,如果成功了,自然是收效巨大,可是一旦被識破,被針對,那麼這偏鋒的劍,就極為薄弱且易碎!
不知道多少次,馬越對於龐統的穩紮穩打的策略,從暗中嘀咕,變成了不屑一顧,也不知道多少次,馬越覺得龐統這樣或是那樣的行為,簡直是慢吞吞的令人發狂,簡直是貽誤軍機!
曹軍都這樣了,還猶豫什麼?
還考慮什麼?
突突上去,一陣突突,然後不就完事了?
龐統都在乾什麼?
這麼多天,為什麼還要休整?
曹軍明顯退兵了,為什麼不立刻揮軍追殺?
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難道說就這樣白白放曹軍逃回去?
還不立刻出兵,一舉拿下山東中原?
曹軍都已經破落如此,還有什麼抵擋的能力?
龐統是不是傻了,是不是怕了?
馬越他是這麼想的,而且這種念頭一旦升騰而起,就遮蔽了他的理智,控製了他的思維,使得他越來越不耐煩,越來越看不起龐統!
他覺得龐統抓不住這個機會,也不要攔著他去抓住這個機會!
所以他立軍令狀,他根本聽不進其他人的勸阻!
直至當下,直至血流出來,兵卒死去,馬越才意識到,龐統為什麼那麼慢,為什麼那麼穩,為什麼沒選擇這一條灘塗地突襲,為什麼一再攔阻勸說他……
可是馬越他沒聽啊!
馬越之前,隻覺得他想要覺得的,隻聽他所想要聽的!
現在,馬越眼前的一切,都被血色所淹沒,所覆蓋!
他所覺得的,所想要的,都在血色之中顯露出了猙獰的模樣,然後朝著他狂笑,嘲諷,辱罵!
你是傻逼!
你害死了兄弟們!
到了當下這般的情況,就算是再傻的人都明白他中計了,中伏了!
『撤退!』馬越撕心裂肺的大喊起來,血和淚混雜在一起,滾滾而下,『撤退!撤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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