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婉兒看向藺且,問道:“藺且哥哥,這兩年你是怎麼過來的?”
藺且嬉皮笑臉地說:“這兩年來,我以天為被,以地為席,以日月為伴侶,以星辰為友朋。不管天上日曬雨淋,也不管地下變化紛擾,隻是一顆心專注於道,就這樣過來的。”
寧婉兒驚訝地張大了嘴巴,“藺且哥哥好厲害!婉兒也要向你學習。”
藺且哈哈一笑,“婉兒,你若學我,會變成一個臭乞丐的哦。”
看到藺且這兩年來過得如此窮困潦倒,但他卻毫不在乎,莊元好奇地問:“藺且師兄,即便你的生活過得窮困潦倒,過著吃了上頓沒下頓的生活,你也感到逍遙嗎?”
藺且回答:“師弟,師傅說過,道永遠處在中間,不偏也不倚。我不會故意餓自己的肚子,我會想辦法儘可能地滿足自己的一日三餐。道永遠不會要求我們餓肚子,一天吃一頓飯的人不會比一天吃三餐的人更接近道。可即便如此,人生還是有很多變數,若是我們努力了也無法滿足自己的需求,那便隻能接受命運的安排了。我們無法決定自己的命運,我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儘人事,聽天命,讓自己處在不偏不倚的中道上。一個人能不能活得逍遙,不在於物質上的多寡,而在於能不能守住中道。中道是無有執著的狀態,隻要自己能夠做到無有執著,順其自然地生活,即便自己的生活窮困潦倒,也不會感到痛苦。我是沒有辦法才變成那副乞丐樣的,並非我故意弄成那副樣子。”
莊元點了點頭,明白了過來,“原來如此,我還以為修道必須禁欲苦行呢!”
莊周道:“元兒,你一定要記住,修道走的是中道,而不是偏執一端的道路。禁欲苦行等於偏執一端了,這不可能是道。無論是過度地放縱自己的欲望還是禁欲苦行,都等於是偏執一端。”
莊元問:“爹所說的齋戒不就是禁欲苦行嗎?”
莊周搖了搖頭,“非也,齋戒是收心的練習,其目的是為了讓心從外在事物中收回來。齋戒不屬於禁欲苦行,真正的禁欲苦行非常苛刻,連飲食都要限製在一日一頓,而且不允許有任何欲望出現。有些禁欲苦行的人甚至會做出一些極端的行為,例如自宮、完全絕食、戳瞎自己的雙眼等。”
“這……”莊元頓時啞言了,他實在沒想到世間會有人為了成道做出如此極端的行為。
沉默半晌後,莊元繼續問:“爹,那我們如何應對自己的欲望?到底是滿足還是不滿足?”
莊周回答:“適當滿足即可,不要太過,也不要不及。餓了就去吃飯,困了就去睡覺,沒錢就去掙錢,一切順其自然。一陰一陽之謂道,凡事都有陰與陽兩麵,若是偏執一端,那就不是道了。”
寧婉兒問:“那男女之間的情欲也沒有必要斷除嗎?”
莊周回答:“男女情欲本身也出自自然。男屬陽,女屬陰,陰陽本是一體,彼此相互吸引是很正常的事情。我們要合理地看待男女情欲的問題,不要一味地去排斥,否則,就是在與天道對抗。陰陽本是一體,它們是不能分開的,這就是天道的旨意。若是我們強行讓它們分離,隻會感到痛苦。不管是什麼欲望,都不能過分滿足,也不能完全不去滿足。儒家的中庸,道家的守中,《周易》的中正,無不是勸人行中道。接下來我和你們講一個故事,你們聽了後就會明白什麼是中道了。”
莊周開始講故事:“從前,庖丁為文惠君肢解牛。他手接觸之處,肩倚靠之處,腳踩著之處,膝抵住之處,無不發出嘩嘩的響聲。進刀時唰唰的聲音,既合乎《桑林》舞曲的節拍,又符合《經首》樂章的樂律。”
“文惠君誇讚道:“好極了!你的技術怎會到達如此高超的地步?””
“庖丁放下手中的刀,回答道:“我所熱愛的是道,已經超過技術層麵了。我剛開始肢解牛時,看到的無非是一整隻牛。三年後,就再也看不到一整隻牛了。如今,我是用心神去和牛接觸,而不用眼睛去看。感官作用停止,唯有心神還在活動。依照牛自然的生理結構,劈開筋骨間的縫隙,把刀導向筋骨間的縫隙,順著牛自然的結構下刀,熟練到連經絡骨肉連結的地方都不會碰到,更何況那些大骨頭呢!好的廚師一年換一把刀,因為是用刀割肉。普通的廚師一個月換一把刀,因為是用刀砍骨頭。我現在的這把刀已經用了十九年了,宰過的牛有幾千頭,刀刃依然像在磨刀石上磨過一樣鋒利。即便如此,我遇到筋骨交錯的地方,知道很難下刀,所以會特彆謹慎,目光專注,放慢動作,然後微微一動刀,牛就嘩啦地解開了,牛還不知道自己死去,就像泥土一般散落在地上了。我提刀站立,環顧四周,感到心滿意足,這才將刀擦乾淨收好。””
“文惠君說:“好啊!聽了庖丁的這番話,我懂得養生的道理。””
聽了莊周這個故事,田靈悅、藺且、寧婉兒臉上皆露出淡淡的笑意,似乎都明白了莊周在故事中想要表達的道理。而莊元和莊依依卻皺著眉頭,似乎還無法明白其中的道理。
莊周問:“元兒、依依,你們知道故事中所蘊含的道理嗎?”
莊元和莊依依同時搖了搖頭。
莊周又看向寧婉兒,“婉兒,你知道故事中蘊含的道理嗎?”
寧婉兒不確定地說:“我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明白。”
莊周微笑道:“你且試著說一說。”
寧婉兒輕輕點頭,“庖丁解牛的故事很形象地說明了走中道的重要性。庖丁肢解牛的方式和一般人不同,他不是用感官去接觸牛,而是用心神去接觸牛。心神永遠處在中間,而感官永遠偏向兩端。因此,庖丁肢解牛時,既不是用刀去割肉,也不是用刀去砍骨頭,而是順著牛筋骨間的縫隙切下去,所以他才能將牛肢解得如此完美,還能使刀不受到磨損。一般的廚師用刀來割肉或是砍骨頭,都是偏執一端的做法,此非中道,所以他們的刀才會有磨損。刀象征著我們的心,我們唯有讓自己的心行走在中道上,不偏執一端,才能事事順心,不至於遭到“磨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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