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大族,開宗造譜,向來是有很嚴苛的規矩的。
外嫁之女、寵妾外室皆不能在族譜上有姓名。
裴景川給薑媚立了衣冠塚,還把詢兒記在了裴家族譜上,那便意味著他把薑媚視作自己的亡妻。
雖無婚禮也無官府文書作證,但詢兒的存在就是證據。
就算日後他另娶他人,隻要詢兒在裴家一日,裴氏一族都會知道,他曾有過愛重之人名叫薑媚。
方才麵對生死薑媚還能笑出來,此刻麵對裴景川的逼問,卻控製不住紅了眼眶。
在花樓那三年她日夜期盼的愛意,在這一刻,洶湧如潮,將她整個人都溺住。
她再也無法逃避,也找不到借口麻痹自己。
這樣炙熱直白的愛意,她根本拒絕不了。
無數次想要逃離的心,終於生出了根。
她想留在裴景川身邊。
“我又沒有凶你,哭什麼?”
裴景川伸手撫上薑媚的臉頰,帶著薄繭的指腹輕輕摩挲她的眼尾。
以前裴景川覺得薑媚哭起來的樣子很媚,尤其是紅著眼尾,眸中含淚的時候,最是攝人心魄,如今再看,卻隻覺得心疼。
她其實並不是個愛哭的人。
薑媚不敢再看裴景川的眼睛,抓著他的手,蹭了蹭他的掌心,喃喃地問:“三郎,為我做到這樣的地步,值得嗎?”
她是有幾分姿色的,可對家世才貌都萬裡挑一的裴三郎來說,美貌是最不值得一提的東西。
除了短暫的美貌,她不能給他的仕途提供任何幫助,甚至還會給他帶來嘲笑和麻煩,萬一日後……
薑媚腦中閃過很多不好的念頭,下一刻,裴景川抬起她的下巴,讓她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隻要是你,一切都值得。”
薑媚眼睫輕顫。
這樣近的距離,她可以清晰地看到自己映在裴景川眸底的樣子。
此時此刻,裴景川的眼裡沒有欲念沒有渴望,隻有她。
他是真的愛她這個人。
“三郎……”
薑媚開口,語氣帶了歎息,原本摩挲著她眼尾的指腹忽地下移,壓住了她的唇:“不必逼著自己說讓我高興的話,隻要你知道我有多喜歡你就夠了。”
說完這句話,裴景川收回手,沉聲道:“時辰不早了,你早點休息。”
眼角和唇都有些熱,薑媚整個人都是亂的,她本以為裴景川會去彆的房間睡覺,誰知他又讓夥計抱了被子來,竟是要打地鋪。
薑媚連忙開口:“三郎還是睡床上吧,我是願意的。”
地上那麼硬,哪是他能睡的?
“我沒你想的那麼嬌貴,”裴景川很快鋪好被子躺下,“軍中的大通鋪可比這硬多了。”
裴景川很高,躺下以後,腿比被子還要長一點兒,看著有些憋屈,薑媚突然想起之前在舟縣,他和她借宿農戶家裡,洗完澡出來,他滿頭頂著鴨毛的樣子。
他的確是能吃苦的人。
薑媚沒再勸,想了想說:“我和周鴻遠沒有……”
“我知道,”裴景川直接打斷,“我不介意。”
薑媚頓住。
今晚裴景川給她的衝擊已經很多了,但這兩句話還是讓她的心被狠狠撞了一下。
他知道她是被逼無奈,也知道她不會和周鴻遠發生什麼。
那無人證實的一個多月不會成為他心裡的一根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