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振國剛上山那會兒,很多地方都不適應。
想想也是,一個從小在軍區大院長大,備受眾人嗬護的團參謀長的兒子,又才剛滿18歲什麼都不懂的學生去山區放羊,其艱苦可想而知。
幸虧當地百姓比較淳樸,沒有歧視他是什麼右派分子,反而因為他讀過許多書,認字多有學問,對他多有幫助,這其中,趙大娘就是最照顧他的一個人。
這個趙大娘,其實就是唐歡那沒有血緣關係的奶奶。不過,雖然是奶奶,但唐歡對她的記憶並不多,因為在唐歡還小的時候,大概1987年的時候,趙大娘就病死了。再加上趙大娘住的地方跟縣城很遠,坐車去要走一個半小時,後來唐振國全家調動到北海市後就更遠,坐車去要兩個多小時。因此,在現實中唐家跟趙大娘家彼此來往並不多,隻在節假日或者有空的時候,全家才會回去去看,就算去,在一起住的時間也很短。所以說,對這個趙大娘的切實印象,唐歡除了記得她愛笑之外,更多的反而都是聽說。
趙大娘本名叫趙秀英,是一個絕對的貧農,她父親曾經是遊擊隊長,當年被鬼子掃蕩的時候打死了;她自己早年也參加過兒童團,少年時代也一直在遊擊隊裡度過,而她丈夫也是遊擊隊出身,後來成了正規軍,並且參加了抗美援朝,不過不是一線戰鬥部隊,而是那種運輸部隊。結果,她丈夫打日本鬼子跟國民黨沒死,卻在一次運輸中在朝鮮被美軍飛機炸死了,所以趙大娘是個典型的烈士家屬。
唐振國來到那個村的時候,這也不會那也不行,沒被整死卻差點餓死凍死,多虧了趙大娘關照他,唐振國這才在村裡生活下去。
後來,唐振國乾脆認了趙大娘做乾娘,趙大娘呢,沒有兒子,隻有四個閨女,而且還都嫁出去了,並且她平時雖然鄉裡鄉親挺熱鬨,但實際上也很孤單,自然也希望有個兒子在身邊,於是也就歡歡喜喜的認下了唐振國這個兒子。
就這樣,一個在當時很普通但卻很感人的親情故事開始了,也就是在那種單調但樸實的生活中,唐振國火爆的性子被磨平了,養成了他豁達又不拘小節的性格,隻不過骨子裡的倔強卻依然沒變。
1971年,他跟下鄉的知青王慧琴認識了,也就是在那一年秋天,大概是8月份,他跟剛認識不久的王慧琴在一個地方躲雨的時候,不自覺發生了關係,然後唐振國一槍中標,讓還不滿十八歲的王慧琴懷上了孩子。
1972年,唐振國跟再也瞞不住肚子的王慧琴在一個小木屋裡奉子成婚,之後沒多久,唐歡就在小木棚裡被趙大娘給接生了出來。那年,唐振國22歲,王慧琴18歲。
1977年,恢複高考,平日放羊之餘經常靠讀書打發時間的唐振國也參加了,結果一舉高中,成了一名新聞學專業的大學生。那年,唐振國剛剛27歲,王慧琴23歲,唐歡5歲。
1978年,王慧琴被調回到了北城縣,成了棉紡二廠一名工人,而唐振國卻依舊在大學裡學習,至於6歲的唐歡,則被帶到了北城縣,主要由王慧琴的母親,也就是唐歡的姥姥撫養。
1981年,唐振國大學本科畢業,被分配到家鄉北城縣廣播站,成了一名編輯兼記者,全站僅有的三個本科生之一。
1983年年初,廣播站升級廣播局,而這,也成了唐振國事業上的第一個轉折點。因為一來,上麵第一次下文件要求大力提拔有學曆有能力敢闖敢拚的年輕乾部;二來,唐振國那段時間因為寫了幾篇歌頌農村改革開放的新聞稿,也就是所謂的農村大合唱,結果在省報刊登,還被其他報紙轉載,結果被上麵點名表揚,終於在1983年8月份中旬,也就是上個月,被提升為編導科科長,整個廣播局最有前途的年輕人之一。
“唉……”想到這裡,唐歡歎了口氣。
說實在的,當時唐歡知道這些內幕的時候,正好剛收到大學錄取通知書,他那時候第一個想的不是父親的經曆多麼坎坷,也不是爺爺奶奶那種至死不渝的愛情故事,而是想的能不能跟海外的親戚認親。不是說有香港親戚麼,要知道在90年代初的時候,有海外的親戚一般就等同於有錢的代名詞。
90年代跟文革期間不一樣,跟80年代初走一步看兩看的情況也不同,那時候如果一個家庭能有個海外親戚,那是很有麵子的事情。很多人都認為,有個海外親戚,隻要相認,就能得到多少多少錢,多少多少好處,但實際上並非如此,至少不是每個有海外親戚的都如此。
果然,後來他曾經就這個事情問過父親,說海外親戚有沒有來認,有沒有給點遺產什麼的,而父親當時也就這個問題作了說明。
他的答案很簡單,就倆字:沒有。
換句話說,所謂讓唐歡的爺爺奶奶淒慘死去的所謂“海外親戚”,根本就沒有來認過親,甚至連一點音訊也沒有。所以說,唐振國一直都認為,那什麼海外親戚根本是子虛烏有,不過是造反派要整他父親唐報國的手段而已。至於唐報國是大資本家出身這一點,這雖然是真的,不過在當時那個兵荒馬亂的時代,不知道有多少這樣的家族就此湮滅,說不定家族的人早都死了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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