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葉廠的兩單校服生產也在緊鑼密鼓的進行中。新招了三十個下崗女工,經過蔡玖和柳葉的培訓後已經能夠勝任製衣工作了。
丁啟英和葉小玉一老一小兩個顧問時常在廠子裡,柳葉有時候瞧著這老少二人,心中頗有感慨,和趙大勇說:“你說這小玉和老媽咋這麼投緣還那麼契合呢。”
“或許老天的安排有它的道理吧。”
“我想也是這樣的。”
兩人站在車間門邊看著忙碌的大家,趙大勇的手不自覺地掐著她手背上一點肉捏來捏去。
柳葉將手掙脫出來,反手掐著他的臉頰咬牙問道:“今晚你和遠洲誰來值班?”
現在廠子裡東西多了,特彆是那麼多的校服,不能有半點閃失,兩個男人就被安排值班了。
“輪到我了。你陪我嗎?”趙大勇故意媚笑了一下,想和她調個情,試問道。
“不陪。”柳葉現在睡眠不怎麼好,以前葉鈞兩口子的東西全部丟了,睡過的床讓楊姐拿回去當柴火燒了,又去買了個新床來。她現在認床,睡不來廠子裡的床鋪。
輪到趙大勇值班,大家回家吃了飯,李遠洲就得將他送到廠裡,他就乾脆睡廠裡了。兩個人就擠在一米五寬的床上湊合睡一夜。
李遠洲一天要抽十根煙雷打不動,因而影響了趙大勇,值班的時候,趙大勇就和李遠洲在房間裡抽煙閒聊,吞雲吐霧中,兩個男人回憶往昔暢想未來的聊得天花亂墜,偶爾會喝點啤酒。
今晚酒一喝多,又有點鬨肚子,趙大勇半夜三點起來上廁所。
男人上廁所的習慣,要抽煙。
廁所在廚房後麵,離睡房有點距離。
上完廁所出來,趙大勇聽到車間裡傳來動靜,來不及回房去叫李遠洲,便打著打火機摸到了車間這邊。
他沒開燈,怕打草驚蛇,等眼睛適應了車間裡的黑暗,躡手躡腳慢慢靠近出聲音的地方。
萬籟寂靜的三更半夜,掉一根針到地上都能聽到聲響,何況是像有人撞擊木板的聲音,恐怖,驚悚的氣息籠罩在趙大勇的周圍。
等趙大勇快要摸到裁剪區時,突然一個小黑影跳了起來,接著一聲“喵嗚”傳來,很快,小黑影就不見了。
趙大勇的三魂七魄被突然竄出來的黑影嚇掉了一半,直到那聲貓叫消失,他才元神歸位。
這一嚇,睡意全無,趙大勇靠在裁剪區的木板邊順了順氣,望著窗外朦朧的夜色,突然想起葉鈞來,想起他短暫又悲苦的一生,不禁悲從中來,竟“嚶嚶”地哭了,就乾脆坐到旁邊的布頭上哭起來。
裁剪區放了三大卷布料,地上散落的布頭一天掃一次,有時候會三天清掃一次,應當是明天才清掃,所以地上的布頭有些多。
趙大勇哭了一氣,情緒暫時得到了緩解,因沒帶手機出來不知道此時是何時辰,覺得心裡還是有些鬱結,就摸出煙來抽。
偌大的車間,除了如鬼魅一樣縫紉機佇立不動,隻有一閃一閃的小紅點,透著一股陰森氣。
趙大勇抽著煙,回憶起和葉鈞小時候玩耍的情景,曾經那些美好的記憶在亦幻亦夢的煙霧中變得越來越清晰,不禁喃喃自語起來,“鈞哥啊,你要是活著該有多好啊,廠子現在接到訂單了,我們第一次競標校服采購項目中標了……小玉的服裝設計天賦凸顯了,你以後會看到你女兒光耀的一麵……唉,可惜你看不到……你為什麼要娶那麼一個狠毒的女人哦……不值啊……鈞哥……”
可能是傷心過度了,或許是因為實在太困了,趙大勇閉著眼睛說著說著眼皮一沉就睡過去了,手一鬆弛,抽了一半的煙就勢倒在布頭上,慢慢地起了煙,慢慢地燃了點星火,再慢慢地燃了麵前的一片……
李遠洲是被燒焦味衝鼻子衝醒的。他猛然坐起來,扯了床頭的開關繩,一看床上沒有趙大勇,尼龍布的焦味越來越重,大驚失色地下床,光著腳就跑去了車間,摁亮燈光一看,眼前的一幕把他的魂嚇沒了。
車間裡濃煙滾滾,能見度極低,李遠洲大聲呼喊:“大勇,你在哪兒?大勇……”
一連喊了五六聲沒聽到回音,李遠洲真就嚇得尿了褲子。
他一手捂住口鼻,一手扇走麵前的濃煙,估摸著到了裁剪區堆放布料的地方,腳下被什麼東西擋住了,他蹲下來手往下摸去,摸到了頭發,心中陡然一驚,知道是趙大勇。
“大勇,大勇,你怎麼了?”李遠洲搖晃了幾下,趙大勇沒有反應。
他屏住呼吸,摸到趙大勇的肩膀,雙手叉進他的腋窩,將他拖離到車間門口,返身飛跑去廚房找盆子接水。
一盆盆水倒向布料,濃煙這才慢慢淡了下來。
他又去接了一盆水,直接倒在趙大勇身上,把他激醒了。
趙大勇是在睡夢中被濃煙嗆暈過去的。
他醒轉過來看到車間裡已經衝到頂的煙霧,嚇得魂都沒了。今晚,他的魂魄被嚇了兩次,差點又要暈過去時,被李遠洲及時掐住了人中,將他拖了起來,甩了一隻胳膊放在肩上,往後麵睡房拖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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