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淮年知道她在安慰他。
戰公館研製出來的藥,不解毒一定活不成,他是從公館走出來的,比誰都要清楚這一點。時柒望著他,明顯見到他眼底的冷意,這件事是插在他心口上的一根刺。
她從未怪過他。
他卻自責。
以身入險拿到兩支解藥,為了第三支藥,又重回倫敦成為公館先生手下的傀儡為對方賣命,供對方差遣。
時柒換了個話題,扭轉氣氛:“我剛在後院門口遇到了紀律師的媽媽,她和我說了一會兒話,她說這棟彆墅是你買的?”
“不是。”
“紀律師買的?”
“嗯。”
“那她怎麼一口就說是你買的?”
“這棟彆墅是2016年阿宴在hu讀研期間攢錢買的,他勤工儉學,一邊讀書一邊在外邊的律師事務所掛名接案子,接了大概一百多個民事糾紛和婚姻訴訟案,才買下這棟彆墅。其他的房子他都不看,唯獨就要買這套。”
“有什麼講究嗎?”時柒八卦著。
“多年前伯父曾在這片區域工作,為這套彆墅運輸過大理石瓷磚,房子預售上市的海報伯母也一直收著。”
時柒懂了。
小紀宴留心著父母的一點一滴,知道父母喜歡這套房子,於是長大的第一件事,就是憑自己的本事儘全部的努力攢錢,買下這套房。
“房子送到伯父伯母手上,兩人卻不高興。說阿宴不該請假回倫敦,耽誤了學業,也說他不該去勤工儉學,讀書的時候就要全身心去讀書,不該分心忙彆的,還說這套房下一年房價會降低,他買虧了。”
時柒沉默了數秒鐘。
她不禁想象到剛滿二十歲的紀宴意氣風發地從美國回來,用著他攢的所有錢為父母買下想了十來年的大彆墅,眼睛閃著光地捧著這份禮物送到父母麵前,換來的卻是一句接著一句的不好、不值、不需要。
“之後呢?”時柒問。
“伯父和伯母吵了起來,伯母說伯父賺錢太少,才會讓阿宴在讀書的時候分心攢錢買房。伯父說伯母做母親不稱職,阿宴在做什麼她一切不知。兩人拿著房產證要去找中介退房退錢,鬨得不可開交之時,阿宴給我發了條消息,我打了電話過來,告知他們倆房是我買的,隻是讓阿宴代為轉贈。”
“經過這件事,往後每年大額的禮品,阿宴都事先買來讓人送到我那,又我送給他父母。他也很少再回倫敦,即便是回來,也招呼著我一塊來。”
時柒聽著,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唯一能聽出來的就是,陸淮年和紀宴的關係真的很好,不是血緣關係的親兄弟卻勝過親兄弟。這兩人但凡一方動點什麼歪心思,想多了,或是走進思想的死胡同出不來,都會變成一輩子的仇人。
“我感覺,叔叔阿姨人蠻好,對你對我對晚晚都很好,唯獨對最親近的兒子態度有點差,好像在他們眼裡,紀律師一文不值。”
人總是下意識地把好臉色留給外人,對關係親密的家人苛刻。紀氏夫婦是移民,教育方式有著中式的底色,望子成龍的期待值太高。
他們有時還很掃興。
明明很喜歡這套彆墅,可當紀宴把它當成禮物送出去的時候,他們沒有表現開心,開口就是責怪。
紀宴會恨他們嗎?
不會。
每當他心裡有怨氣的時候,他就會想起父親夏日炎炎在外奔波隻為了多跑一個業務多賺一分錢的身影,想起母親天還沒亮就起床做早餐,目送他出門又要立馬去小公司上班,為了省錢不坐有軌電車,一路小跑的畫麵。
這一切都是為了誰呢?
為了他。
為了讓他上全倫敦最好的貴族學校。
恨不起來同樣也無法親近,他隻能待在異國他鄉的燕城,變成紀氏夫婦嘴裡那個不聽話不服管教越長大性格越古怪沉默寡言的不讓人省心的兒子。
時柒靠在陸淮年身上,兩人順著院內小道往前走,她邊走邊說:“如果我以後有小孩,我一定要像我爸疼愛我那樣愛ta,讓ta覺得來到這個世界上很幸福。”
陸淮年低頭看她。
從他的角度,能看見她彎彎的眉眼,揚起的唇角。一定會有那麼一天,他和她平安無憂地生活在某座城市的一角。
……
時柒和陸淮年是當天晚上的飛機。
在紀家吃了晚餐,兩人就乘車前往了希恩羅國際機場。唐晚和紀宴也一並去了航站樓,進了機場大廳。看著他們倆在頭等艙區域過了安檢,身影逐漸消失在熙攘的人群儘頭,唐晚鼻尖略有酸澀。
“你要哭了?”紀宴看她。
唐晚抬頭迎上男人的目光,起霧的雙眸還沒來得及湧出淚水就被她憋住了,瞪了他一眼轉身大步朝航站樓外走。
紀宴跟了上去,“真哭了我又不會笑話你。”
唐晚沒理他。
紀宴也不惱,走在她身後,繞著她轉:“咱們去哪呢大小姐?回哈克尼區的公寓還是回我父母那?”
“回你父母那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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