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容饒有興致地看著兩人掐架。
曼禾不免有些好笑,“這瑤姨娘性子也太潑辣了些,說動手就動手。不過也不能怪瑤姨娘,大夫人把掌家權給了姑娘後,就做了甩手掌櫃,剛好又到月中發放月例之事,她們都怕這個月領不到錢。”
“這趙亮我沒怎麼見過,賬房和庫房不都是錢伯在管嗎?”
曼禾答道,“錢伯老了,不怎麼管賬房了,都是大夫人親自在管,而庫房多半是這個趙亮在管,趙亮也是大夫人提拔上來的。”
電光火石之間,沈容覺得她似乎忘了些什麼,“我記得庫房並不是隻有一人在管……”
曼禾訝異地看了沈容一眼,“沒錯,另一個人是顧明,他今日不在這裡,這顧明和趙亮兩人共同掌管庫房的鑰匙,這個顧明為人十分圓滑,招人嫌的事從不做,而且聽說,那顧明是謝公子舉薦給老爺的……”
沈容微微眯起眼睛。
可下一瞬,沈容就被庫房角落裡那個細瘦的身影吸引。
曼禾順著沈容注視的方向看去,隻見在院子不起眼的角落,一個清瘦的小男孩一言不發地整理著東西,似乎院子裡的吵鬨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那個是錢管事的兒子錢懷瑀,錢管事老來得子,錢夫人當初難產生下兒子,沒多久就撒手人寰了,”曼禾歎了口氣,“這個錢懷瑀也是個可憐兒,八歲那年才開口說話,性子孤僻,按理說已經十三歲了,可看著小小瘦瘦的,看著像十歲一般……錢伯為人老實可靠,對誰都帶著三分笑意,大半輩子在府裡兢兢業業做事,老天卻沒有厚待他。”
錢懷瑀?
她記得前世大概半年後,錢伯便告老還鄉了,帶著兒子回了老家。她現在都記得錢伯離開沈府時,握著父親和她的手,淚眼婆娑的樣子,最後被他兒子攙扶著一步三回頭離開。
可沈容總感覺這個小少年的側臉莫名有種很朦朧的熟悉感。
等等!
錢懷瑀……懷瑀?
沈容的目光移到那個小少年的腿上。
前世在她十九歲那一年,謝尋身邊出現了一個神算子,連謝尋都喊他一聲懷玉先生,那男子極為年輕,可卻跛了腳。
莫非……
當看到小少年小腿上綁著厚重的紗布時,沈容微微瞪大了眼睛。
懷玉先生!!
是謝尋身邊那個神算子,懷玉先生!!!!
沈容猛然抬頭,眯著眼睛盯著那個毫無存在感的背影……
這樣就說得通了,半年後,這個錢懷瑀為什麼會毫無預兆帶著錢伯離開,定是有人給他拋了橄欖枝!
隻是眼前這個灰撲撲的小少年,沈容怎麼也對不上前世謝尋身邊那個冷靜得殘忍的男子……
院子裡,瑤娘和孟嫦依舊各自扯著對方的頭發,一時僵持不下,嘴上的叫罵卻沒停。
孟凡和幾個丫鬟小廝圍在兩人四周急得團團轉,不知從何下手,再怎麼說他兄妹倆也是客,他不敢下死手,又怕傷到自己妹妹。
場麵頓時亂極了。
但卻一點沒影響趙亮等人。
趙亮隨意往角落那裡撇了一眼,頓時不滿,“阿瑀啊,你手裡那個白玉瓶不是放在那個箱子裡的!都是主子屋裡的東西,要放在首飾胭脂的箱子裡!”
“我前麵和你說的你都聽進狗肚子裡了嗎?事情彆總是悶頭就做,不懂就多問問彆人!也不知道你爹是怎麼教你的……怕也是老糊塗了,也該回家養老了!”
“大夫人也是菩薩心腸,留著你和你爹在府裡吃閒飯。這個月的月錢也彆要了,不然總是不長記性,真的一棒子也打不出一個屁來,晦氣!”
錢懷瑀手裡的動作頓住,指尖緊緊抓著白玉瓶,眼眸裡掙紮著什麼,不過一瞬又恢複平靜。
看著另一個箱子裡尖銳的首飾盒和漏出來的紅色胭脂微微皺眉,卻沒有說話,把東西投入存放首飾的箱子裡。
他麻木地做著,眼眸黯淡無光。
隻是,才剛把白玉瓶放入箱子,下一刻,就被一隻雪白的手拿了起來。
錢懷瑀一愣,順著那隻漂亮的手往上看,視線定在明豔少女端詳白玉瓶的認真小臉,女子的衣裙被太陽倒映在他青灰的袍子上,多了一抹亮色。
“我覺得這個白玉瓶不能放在這個箱子裡。”
趙亮聞言,煩躁地扭過頭來,頓時一驚,隨後立即揚起恰到好處的笑,“三姑娘來了,這庫房亂糟糟的,可彆劃了三姑娘漂亮的裙子。”
沈容沒看候在她身旁的趙亮,繼續把玩著白玉瓶,“這白玉瓶花紋彆致,色澤圓潤,怕是今年新得的款式,而這箱子首飾盒多尖角,裡麵散落著尖銳的珠花和顏色濃鬱的胭脂,極容易劃花瓶身,染上顏色。如此淺顯的道理趙管家是不懂還是不在意,如此不把我沈家資產放在心上,如何能最好庫房的管家,我看你這管家之位也彆做了!”
沈容的一段話,順利讓整個院子都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