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拉最近總有些心神不寧。
艾斯特不知道她究竟遇到了什麼,隻知道對方似乎有些魂不守舍般,整天都在想著她所遇見的一位預言師。仿佛被勾了魂似得,餐飯不思,連說話的時候神態都呆愣愣地失神又恍惚。
艾斯特耐心地詢問了好幾次,梅拉才表示她已經嘗試過許多次預言,但每一次得到的結果卻都十分準確,對方仿佛能夠洞察人心一般,所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勾到了她的心坎裡。
艾斯特怎麼會看不出她的心思,梅拉哪裡是因為預言的準確而心動,而是被那位預言師本人所蠱惑了,她就猶如春心萌動的少女般完全控製不住自己的心緒,屢次獨自一人離開,艾斯特悄無聲息地跟在她的身後,耐心地等待著,就聽見帳篷內傳來梅拉神魂顛倒似的聲音:
“大人,我究竟什麼時候,才能實現我的願望?”
“你的心願就在你所選擇的這張牌裡,打開它,你就能知道你究竟想要什麼。”
“可、可是我傾慕的人就在我的身邊,我真的不能知曉他在想些什麼嗎?”
帳篷內隱隱約約傳來了啜泣的聲音,梅拉的身影從其中鑽出,氣惱又憤怒,眼角含淚地飛速離開,艾斯特從未見過她這副痛苦的模樣,光是望見這一幕男人就感到自己心中怒火灼燒,他走到帳篷前,還未出聲,就聽見其中傳來一道聲音。
“這位客人,進來吧。”
暗黑色的燭火搖曳,艾斯特走進其中,一頭金發被昏暗的光影籠罩,變得黯淡了幾分,仿佛即將被黑暗吞噬一般,艾斯特的臉色冰冷,前方僅有一道穿著黑袍的身影靜坐於此等候著他,對方似乎長得頗高,聲音低沉磁性,隻露出一段精致的下巴,漆黑的兜帽下長長的黑發流淌在桌麵上,如一條條盤旋的黑蛇。
他的氣息猶如黑曼巴般,身上的氣勢深不見底,見到艾斯特來了,男人伸出手示意他坐下,也不問來者是誰,就輕聲說道:
“我的占卜很貴。”黑袍人說道,過分黑暗的氣息如深淵般深邃,甚至給人淡淡的恐懼感,黑發是純粹的暗色:“在占卜前,你就要準備好你所付出的代價。”
“哦?”艾斯特含著怒意冷冷開口:“一位來曆不明的預言家,也敢為人預言未來?”
“你們這些占卜師,如同下水道中的老鼠般東躲西藏,拿著那些不知所謂的預言哄騙他人,以擺弄他人的命運為樂。”艾斯特說道:“你想要什麼報酬我都可以給你,當你若是給不出一個讓我滿意的答案……”
他冷哼一聲,態度惡劣至極,隻差沒有當場發怒,但占卜師卻微微勾起唇笑了起來,他微帶點啞的聲音在營帳內回蕩,帶著一點難言的熱度,微微發沉的聲音幾乎滿是溢出的荷爾蒙,宛如一股熱流灌入耳膜,一時之間,艾斯特居然有些愣神,他的耳垂發燙,望著人的目光都恍惚了一瞬。
“我並不是占卜師。”男人伸出手,將桌子上的牌組打亂,推向艾斯特:“也不是什麼預言家。”
“我所能夠告訴你的,是讓你知曉你心底最深處的欲望,同時告知你實現夢想的途徑。”
“既然你已經決定好付出代價,那麼就抽牌吧。”
黑袍人攤開手,艾斯特猶豫了一瞬,對方低沉性感的聲音似乎帶著某種魔性,讓人隻想順應對方的言語去行動,他的心中仍然警惕,但最開始的怒火卻已經消散地無影無蹤,帳篷內的燭火燃燒著,金發男人伸出手,抽出了一張牌。
上方並未出現其他,而是猶如一個混沌的空洞般,帶著深淵之力的魔能一閃而過,下一秒,艾斯特的手上出現了一個印記,他手中的牌組展現出了他心中最渴望的東西,是梅拉牽著他的手對他說:
“艾斯特,你會成為我的丈夫,你將繼承家族的一切,成為未來的傳奇。”
那一瞬間,難以克製的渴望在他眼底燃燒起來,但下一秒,這副畫麵便如海市蜃樓般消散,他身邊的所有人都離他而去,梅拉也轉投他人,這虛假的幻影猶如一片薄紗般落到艾斯特的身上,卻險些讓他窒息,男人瞬間回過了神,驚懼之後,便是難以想象的憤怒,但憤怒之下又有著心慌。
“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艾斯特冷冷開口,黑袍人卻說道:“這一次的占卜已經結束,稍後我會來向你索要代價。”
他熄滅了燭火,身影如一滴落入黑暗中的墨水般消散,隻剩下讓人心驚的預言盤旋,艾斯特和梅拉都魂不守舍,望著彼此的眼神都不複以往的親密,他們都沒有發現自己身上的氣息發生了什麼變化,也未曾發現對方身上留下的印記。
“與其讓她落入其他人手中,還不如主動出手得到一切。”
艾斯特抬起臉時,卻突然聽見鏡中的自己在竊竊私語,述說著他心中殘暴又難以言喻的黑暗心思:“你原本就應該擁有你想要的一切,隻需要付出一些小小的代價,就可以實現你的夢想。”
黑袍人華麗的聲線如同低沉的大提琴般回響,沉入心弦之中不斷彈奏,無法擺脫,一遍遍地重複著,幾乎將艾斯特的思想都化為他手中的琴弦,用他們心中的欲望彈奏出焚世的火焰,他簡直就是一個惡魔!艾斯特在惶恐中意識到這一點,卻又下意識地去想:就算是這樣,隻要能夠實現他的願望……
梅拉的身影在他麵前不斷重現,他守護在對方身邊,為她做了那麼多事,怎麼甘心將她拱手相讓。在艾斯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他已經無法自控地去和黑袍人見了數麵,梅拉和他明明互相看見了彼此,卻又仿佛互不相識般從帳篷內走出,從對方的身上,他們獲得了“啟迪”,並被告知隻要用一點小小的代價召喚出深淵中的邪祟之物,就能夠實現他們的願望。
夜已經深了,艾斯特和梅拉卻仍然沒有睡下,兩個人麵色蒼白僵硬,猶如提線木偶般跪伏在地上,用黑色的蠟燭畫上一道又一道的陣圖,渾身的血幾乎被抽乾,他們的身後是一個個被綁起的仆從以及被迷暈的公爵夫婦,梅拉的父親被她親手迷暈,他目眥欲裂地看著艾斯特,低吼道:“你究竟在做些什麼?!”
祭品、法陣、煉金術的陣圖上擺放著華美的寶石,梅拉和艾斯特跪在地上,無視了身後所有人的聲音,他們齊齊低下頭,握住手中的刀刃,下一秒,兩個人同時抬起手斬向公爵夫婦,手刃自己的血親和長輩,兩顆頭顱落了下來,在所有人的尖叫聲中被他們捧住,在淒厲的慘叫聲中,梅拉和艾斯特捧起手中的頭顱,身下的法陣爆發出強烈的光華,用自己的靈魂和身後的祭品,召喚出了深淵中的惡魔。
整個房間都被某種粘稠的物質所籠罩,讓人大腦發脹的囈語充斥了每個人的神經,在煉金陣圖的作用下,一道狹隘的通道被一隻手緩緩撕開,一位擁有巨大鹿角的深淵使者從通道內緩緩走出,它是一位低位魔神,以分身的形式降臨,碩大的眼球凝視著人間的場景,就看見一男一女奉獻自己的血親作為祭品召喚它,一切看上去都十分正常。
“誰在召喚……”有如雷鳴般的聲音一頓,它從通道內擠出,落如人間的那一瞬間,地上的煉金陣圖就爆發出一陣光芒,梅拉和艾斯特的身體帶著其他所有人化為血沫被陣圖吸收,陣圖在那一瞬間逆轉,深淵使者扭過頭,就猛得發現身後的通道瞬間關閉,原本以分身降臨的深淵使者微微一頓,就發現自己的真身居然在這一瞬間被拉入了人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