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的一聲,如同精美的瓷器摔落在地上,又如同廉價的啤酒瓶滾下餐桌,珍貴與低賤的礦石就這樣輕輕地在世界上留下一聲巨大的回響,然後碎裂一地。
西爾維亞普蒙托利死去了。
她一直都不曾放下對西維——另一個自己——的警惕,斥力場始終正對著她,沒有一刻遲疑過。
但是西爾維亞們總是會犯錯誤,她們高傲、她們狂妄、她們刻薄、她們自私,她們以為世界上的一切都會圍繞著她們旋轉,而對於小人物們的感受毫不在意。
西爾維亞死於她最看不起的小寵物,她對於oa的接近沒有任何警惕之心。
這就像是某本書裡寫到的那樣,無知和弱小從來不是生存的障礙,傲慢才是。
西維放下了舉起的槍支。
“啪嗒——”
威廉剛才氣血上湧的勢頭過去之後,他就再也拿不穩這支槍了。這支槍是之前在西維留下的武器庫中找到的,那個奸詐的ai特意為他挑選的武器。
“我相信這把武器一定能在您的手中發揮作用的。”
當時它這麼說。
那時聽著像是祝福一般的話語,現在對他來說卻變成了絕無僅有的諷刺。
“……啊,”
他脫力地坐到了地上,口中無意義地吐出一個音節,卻始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這是他第一次開槍殺人。
腦中一片混沌,視線開始逐漸模糊。在滿眼的無機質白色裡,隻有從西爾維亞身體裡咕咕流出的紅色血液如此刺眼。
……那是她的血嗎?
……是我向她開的槍?
當這個意識在他腦中清晰之後,他便再也不能自欺欺人地當做一切都沒有發生了。他的淚水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流了出來,即使雙腿都使不上力氣他也瘋狂地、努力地要向那個位置爬去。
西爾維亞的死狀並不恐怖,那柄槍械具有自動瞄準和防止抖動的作用,發射出的子彈很小而且利落,不管體內流出了多少血和腦漿,至少除去這些東西,她居然顯得神情安然,睫毛輕垂的樣子如同深深沉眠。
好像能夠被再次喚醒一般。
“西……西爾維亞……”他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顫抖著扶在她身上感受她漸漸失去溫度的體溫。
西維站在旁邊有一點尷尬。
她不太清楚這隻oa的腦回路,明明是他在最後選擇了親手殺死西爾維亞,為何現在又傷心得恨不得死去的人是自己一樣?
但她還記得oa救了她一命,她現在怎麼也不會低情商地去質問他的意圖。
她想了想要如何安慰他。
她將手放在這個oa的肩膀上,沉聲道:“嗯……聽著威廉,這些話我隻說一次。我,無論是哪個我,估計都是十惡不赦、萬死難辭的混球,我們手上無論是間接的還是直接的血液都沾染了……很多。因此無論我們最後得到什麼樣下場,都是罪有應得,你永遠不必為我們感到難過。”
“……”威廉的淚水流到了西爾維亞的臉上,聽完這些話以後他抬頭看向了正嘗試著安慰他的西維。
他的眼裡盛滿了西維看不懂的東西,他開口道:“你們兩個,真的是一模一樣的人啊。”
西爾維亞是一個怎樣的人呢?
這種問法其實現在已經算不上準確了。當她的心跳停止了搏動,當她的大腦不再發出任何有意義的神經電活動,當她已經失去了生機而淪為一堆無意義的蛋白質、脂肪和碳水化合物的組成後。
她又怎麼能再被稱作是一個“人”呢?
那麼,讓我們換一種問法,西爾維亞曾經是一個怎樣的人呢?在一切的觀測都可能會帶來偏差的現在,不如讓我們用一種更加客觀的方法來回答這個問題。
在某一個分裂的時空裡,西爾維亞沒有爆發出強大的力氣推開西維,她被強製地摁在了那張椅子上,那麼她的記憶會這麼往下走——
在某一個無聊的上學日,她的身邊發生了一點點小小的騷亂。人仰馬翻的慌亂中,這段時間一直坐在她旁邊的女同學如同一滴水消失在陽光中一般,在某一天消失在了她的身邊。
她並不在意她的去向。因為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一切有序都會導向混亂,一切相遇都隻不過是萍水相逢。
讓她在意的是另一天。
那個粉紅色頭發的女孩子再次出現在了教室裡,和她的監護人一起,來收拾她留下的所有東西。
那個女孩子很安靜也很聰明,在她身邊坐著的這段時間完全沒有打擾過她,也因此她能夠容忍有人出現在她身邊這麼近的距離。
想到應該是再也不會見到了,她第一次和那個女孩開口說話。
“要轉學去更好的學校嗎?”
她心裡漫不經心地想著比這所私立更高級的學校有哪些,也有些為了她而感到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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