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山,華燈初上。
人類——無論是碳基還是矽基,似乎總是向往光明的。即使是在遙遠的古代,人們對抗漆黑的夜晚隻有火這一種樸素的方式時,也會固執地用珍貴的煤油點亮籠罩一切的黑暗;而在燈火如晝、能源便捷的現在,更是每當夜幕降臨前,那些早已迫不及待點亮自己的身軀的霓虹燈就已經彙成了一道來自蒼穹傾泄般的天河。
五彩斑斕的流光如同從天而降的虹光,人類利用自己的才智從上天竊來了這一美麗絢爛的飄帶,更是將其奢侈地裝飾於各種建築與城市之間,渲染夜色,讓漆黑如墨的世界化作不夜之城。
燈紅酒綠,遊人如織。寶馬香車,紙醉金迷。
在一群群服務員的前簇後擁中,棕發棕眼的女孩沉醉地徜徉於液晶屏幕與熒光道路之間,閃閃發光的寶石謙遜地綴在她的裙擺上,隨著主人的一舉一動沿著燈光的方向折射美麗的光芒。
她一抬手,就會有人識趣地遞上拍賣行的新品資料;她一點頭,就會有人在她的鞋跟踏出商鋪之後將皇宮的名片簽上姓名留給導購。而即使是最柔軟最昂貴的織物也隻配踏在她的腳下,為她不臟汙了新買的鞋子做出一點微不足道的貢獻。
整個皇家的服務團全員出動都在為她保駕護航,隻要她喜歡,她的腳步可以踏入任何一間屋子;說話最甜美、人形擬態最親切的皮囊跟在她身後,隻要她需要,他們隨時都能為她獻上一切她想要的東西。
金錢擁有著魔力,它既可以滋養一個人的靈魂,讓它鮮妍明媚如同春日般靚麗;也能輕鬆毀掉一個人的靈魂,讓它染上臟汙、沾上銅臭、不再複往日的潔白無瑕。
托奈莉最初還頗有些對這樣優渥的待遇感到不適——這倒不是說在西維身邊她受到過什麼委屈,而是她屬實不習慣這種衣來張口、飯來張口的奢靡生活。
儘管西維的生活質量更是所耗頗多人,但她更多的是對人本身,而非物品吹毛求疵。即使西維對她的物質需求幾乎是有求必應,但她對托奈莉的飲食習慣、起居偏好可謂是毫不留情,硬生生在幾個月內將托奈莉的一些來自中世紀曾經的不良習慣完全糾正。
西維不喜歡那些被炒到天價的奢侈品,認為那不過是資本主義為了銷量推出的消費主義陷阱;她也不喜歡流行,相較於秀場一年幾變的風尚,她更偏好她喜愛的經典款式。
她對一切她不認可的東西都嗤之以鼻,即使很多時候托奈莉覺得西維簡直就像一個古板的老婆婆一樣不肯融入世界固執己見,但更多的時候她不得不承認“西維總是對的”。
“請問您還需要什麼嗎,普蒙托利小姐?”
一直待在她身後的侍應生領隊看到這幾日在他們無微不至的照顧下一直言笑晏晏的托奈莉突然停下了腳步,向著對麵的鏡子發起了呆,不由得關切地問道。
他順著這位小閣下的目光猜測著這位大人如今的喜好,“您是覺得昨日拍賣場看到的那款粉鑽項鏈十分契合您新購置的衣裙,還是那些不知好歹的電磁寵物們不小心冒犯了您?”
本就不受這位閣下待見的電磁人聞言立刻將自己的身體再沿著牆角藏了藏,生怕下一秒這位閣下一個微微的頷首他們就要從這世上徹底消失。
“不不不,並不是這樣。”托奈莉急忙回神說明自己的意願,她無意摻和他們之間的種族矛盾,但也並不希望自己也成為壓迫他們的一份子。
“我隻是,隻是……沿著鏡子,”她的視線又回到了那麵巨大的鏡子上,就算不提它鏡像清晰、切割圓潤,單隻是能夠出現在她麵前,托奈莉也可想而知它的價格必然不菲。
“……看不到了我自己。”
遠處機械白鴿在教堂沉暮的鐘聲下飛翔,在那美麗的彩色玻璃與石頭的圍牆裡,身穿神職者白袍的教父正在領導夜晚的禱告。
『ifispeakthetonguesofles,(假若我能說萬人的方言,並天使的話)
buthavenotlove(卻沒有愛)
iacybal(響的鈸一般。)』
台下坐著滿滿的兩排人,他們身著正裝,低頭低頌著主的仁愛,宗教的信仰隨著每一位信眾虔誠的嘴唇如同合唱般響徹在帝國的每一個角落。
在任何一處鐘聲敲響後雙手合十之人處回響,而後繼續傳播。
暮光褪去,便是夜晚。
神明的賜福顯然沒有存在於這群利欲熏心之人的身上,即使他們也同樣和自家的妻子、丈夫、父親或是母親相同在心中做出禱告的動作,但從他們最後紅眼怒吼、憤而摔牌的舉動來看,神明仁慈的目光看來是不會存在於這種墮落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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