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擦黑,騾車嘀嗒回了南河寨,沈非邀馬達去家裡喝酒,馬達大半年沒嘗到葷腥了,自然歡天喜地,敞亮的免了沈非的車錢,把他先送回了家,自己則去村東頭給尹老夫子捎一封信,順便給幾位大姑娘小媳婦帶來城裡布莊結了的銅板。
沈非讓馬達把尹夫子接過來同飲,馬達樂樂嗬嗬應承去了。
葉昭娘見自家相公回來,騾車上不斷的往下搬下東西,看的她又驚又喜,搬下來的白米省著些對付半年問題不大,還有豬肉,都是後丘肥膘,剔了肥油能熬出來清亮的豬油,豬皮還能擦一擦鍋底,撒上野菜也有肉香哩。
那十二隻雞崽更是讓她開心,家裡倒是有兩隻生蛋的老母雞,每天一兩個雞蛋更是艱貴,相公是讀書人,每天一枚雞蛋是鐵打不動的,有了剩便攢下,攢夠了十隻便跟走街串巷的小販換些油鹽……這次買了十幾隻小雞仔,精心伺候,入了秋就能生蛋了。
更讓她驚喜的是,相公還扯回了幾尺花布,女人對衣裳有天生的執念,儘管是粗布,但花色正是她的最愛,於是喜滋滋的藏進櫃子裡,等過年了,裁一身新衣裳。
沈非讓葉昭娘割了一斤豬肉,勻出來二十斤白米給沈老爹那屋送過去,也不知道為什麼,沈非自打穿過來,就總有意無意的惦記自己的老爹老娘,算不上什麼聖人訓導,他覺得應該是原身的親情留存吧?
安排完了分贓,自己則挑了燈籠,搬了桌子,將買來的蠶豆鹵菜找碗碟裝好,老爹老房離自家不遠,幾十丈的遠近,葉昭娘回來的快,便去廚房切了幾片肉,弄些還沒長成的青菜扒拉出一盤青菜炒肉,又破天荒的炒了盤大蔥炒雞蛋,手腳麻利,幾個簡單小菜便上了桌,桌子不大,倒顯得很是豐盛。
蹄聲得得,但是隻有馬達一人到來,原來是尹夫子家裡來了客人,據馬達說,說還是京城來的貴客呢。
馬達看著一桌子簡單的菜肴,有點訕訕的,覺得自己跟沈秀才就這麼稀裡糊塗的喝一壺有點那個,沈秀才特地邀請了尹夫子,人家可都是讀書人,自己也得有點眼力見兒,明白自己就是一陪酒的,或者連陪酒的都算不上,頂多是跟你客氣一句,乾出租的哪能這點事兒都不懂?
於是馬達期期艾艾道:“那個……沈相公,要不……咱們改天?我請沈相公。”
沈非聞聽尹夫子來不了,倒也沒什麼遺憾,隻是說那老馬咱倆喝點兒,今個兒也累了一天,嘮嘮嗑、喝點酒解解乏也是好的。
馬達客氣了一番便落座,屁股蹭著凳子邊上坐了,看到沈非要倒酒,急忙又站起來,恭恭敬敬的給沈非斟滿,然後才給自己淅淅瀝瀝的倒上。
這也難怪馬達拘謹,本來人家沈秀才就是有功名的秀才,一天寫幾個字就賺了那麼多銀錢,這不得不讓馬達重新審視麵前這個穿粗布長衫的窮秀才。
葉昭娘自然是上不桌的,回了屋喜滋滋的盤算著自家相公帶回來的碩果累累,一肚子疑問等著問沈非,奈何自家相公請了個不相乾的趕騾車的喝酒。
葉昭娘又是開心,又是憤慨,自家相公以前可不是這樣的,現下可好,什麼三教九流的都往自家領,還張嘴閉嘴“整治幾個小菜”雲雲,真當自家是個大戶人家了!
這廂邊沈非和馬達推杯換盞的也是二兩酒下肚,馬達也放開了拘謹,問了問今天沈非的“業績”,沈非輕描淡寫的便掀了篇兒,沈非問到馬達的收成,馬達探口氣,隻說是糊口罷了。
確實,馬達養的騾子可是大牲口,平日裡打些草料對付對付還湊合,但是大牲口跟人一樣,隔三差五的必須得給弄點精飼料,米糠麥麩甚至骨粉鹽巴都不可少,這也是成本,秋收時節,他家的騾子還少不得幫著鄉親們碾米打場,這可比一口人不差啥,生意不錯時候跑一趟清江府,還能落個二三十個銅板,趕上陰天下雨基本上就是乾瞪眼,家裡的農活兒都著落在家裡婆娘身上,日子過得戰戰兢兢。
其實沈非早就對馬達的買賣有了想法,這個時代的人腦子一根筋,也不知道是信息不對稱?還是思維定式?
與馬達對飲一杯後,沈非緩緩道:“冒昧的問一句,達哥家裡可有存款?”
馬達一愣,隨即便明白“存款”的概念,鄉親耿直,也沒啥心眼,於是馬達有點不好意思道:“呃……五兩銀錢吧,給家裡大壯存的彩禮錢。”
這大壯是馬達家中獨子,今年七八歲的樣子,滿街瘋跑,家裡的活計也搭不上手,見天的聽到馬達媳婦滿村子追打大壯的咆哮。
沈非聞聽馬達家有五兩銀錢的積蓄,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這貨比自家牛多了,自家家底掏空也隻剩下百十枚銅板,不禁哀怨自己活的還不如一個趕大車的……
不過這隻能說是沈非原身的目標,可不是現在沈非的目標。
沈非覺得馬達這夥計人還真是不錯,吃苦耐勞,沒啥心眼,但是他的思路實在是太窄了,就衝著他鄉裡鄉親的,尤其是免了自己五個銅板車費這義氣勁兒,給他支支招也屬實應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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