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這怎麼使得,哪裡敢勞動殿帥?!”不僅是孟佐藍惶恐,周泯也愣了愣,說:“主子,要不還是我送——”
裴邵冷眼掃過來,周泯把話咽了回去。
孟佐藍道:“其實那車架倒是不妨事,就是車輪脫落了,要不還是請周侍衛替我將輪子安上,再在前頭替我駕馬,好在此處離丹鳳門也不遠了。”
裴邵對他的建議置若罔聞,隻加重語氣說:“上、馬。”
周泯了解裴邵,深知他已然沒了耐心,不及多想,趕忙把太醫提溜上馬,安慰他說:“我們殿帥的馬術全京城找不到第二個,保管你學了這一回,下回再也不必擔心騎馬了。”
孟佐藍驚慌失措,“使不得、使不得啊——!”
話音未落,裴邵已揚鞭策馬。
周泯嗆了一口塵土,抬手在空中揮了揮。他在原地站了片刻,想不明白主子跑這一趟做什麼?
糟糕,他莫不是要脅迫孟太醫在藥裡做手腳?
周泯愈發放心不下,騎馬追了上去。
然而裴邵早已沒了蹤影。那馬蹄舉步生風,過往街景隻餘殘影,馬背上的孟佐藍半路就不吱聲了。到了丹鳳門,孟佐藍看著神色如常,實則三魂已經丟了七魄,下馬時一個踉蹌險些跌倒,裴邵卻還穩穩當當,伸手扶了他一把,“太醫可還好?”
孟佐藍雙目無神,腿還在打顫,呐呐道:“還,還好,多謝,多謝……”
守門的禁軍前來探查情況,裴邵示了腰牌命人放行。
孟佐藍僵硬地朝裴邵躬了躬身,道:“今夜幸得殿帥相送,公主病情要緊,下官便不耽擱了。”
他說罷急匆匆邁進宮門,逃難似的,幾步的路程自己絆了自己好幾腳,奈何轉頭一看,裴邵竟還不慌不忙地跟在身後。
他驚道:“殿帥這是?”
裴邵麵不改色,“此時已過宮禁,後宮不可久留,我疑心天黑路滑太醫又要走岔路,耽誤了公主的病情是小,犯了宮裡的規矩是大。”
聽著像是好意,孟佐藍也不好反駁,隻好承情道:“那就,那就有勞了。”
隻是這一路裴邵也沒說話,像是一道鬼影跟在後麵,孟佐藍覺得後背涼颼颼的,心裡忍不住打鼓,腳程都跟著加快了些。
此時,扶鸞宮裡燈火通明。
程慕寧臉色蒼白,疼得側身蜷縮,但她慣是能抗的,抿著唇瓣一言不發,倒是紅錦急得團團轉,一把掀開珠簾道:“孟太醫怎麼還不來?快叫人去催催!”
紀芳也候在帳外憂心如焚,他踮腳往裡偷覷一眼,遲疑地說:“我記得三年前公主這胃疾已有好轉,怎麼今日看著越發糟糕了?而且這趟回京,公主的身子好像也大不如前,都快入夏了還穿著絲錦。”
紅錦沒好氣道:“廢話!要不是聖上——”
“紅錦。”銀竹警覺地打斷她,又對紀芳道:“鄧州苦寒,公主身子嬌貴,少不得要吃些苦頭。”
作為聖上派來的人,紀芳也不好再說鄧州的事,悻悻道:“我去看看爐子,熱水興許燒好了。”
他出門時正逢孟佐藍到了,兩人打了個照麵,紀芳催他進去,自己也匆匆走了。
宮女引著孟佐藍進到裡間,紅錦替他掀了簾,“公主方才吃過一劑藥還不見好,孟太醫快給瞧瞧。”
孟佐藍都不用掀開簾子看程慕寧的臉色,十分熟稔地就掏出了銀針,“我先給公主施針止疼。”
那幾針紮下去,程慕寧果然見好。
孟佐藍緊接著替她把脈,其實程慕寧剛回宮那兩日太醫院就已經來請過脈,隻是眼下個個都巴結著扶鸞宮,請脈的差事輪不到孟佐藍,他也隻看過太醫開的調養方子,都是些滋補的藥材。
果然脈象有遲,這是氣血不足,寒凝內阻所致,結合鄧州的氣候與公主素來畏寒的身子,這病症似乎合理,可他再仔細探,便能察覺這虛弱的脈象還隱隱有散亂之狀,像是還服用過彆的藥物。
“公主可是吃了什麼傷身子的藥?”孟佐藍皺了皺眉,不信邪似的又把了回脈。
程慕寧微微睜開眼,隔著床帳看他,沒有打攪。
直到孟佐藍乍然收手,“嘶,公主可是用過毒?”
程慕寧一歎,盯著頭頂的床帳緩緩道:“那麼多太醫診過脈,孟太醫可知為何無一人直言異狀?”
孟佐藍怔了怔,看這體內毒素不是衝著要人命去的,若長期累積,也隻是叫人久病體虛,再難康健。誰會下這種毒,他雖不夠圓融卻也不是傻子,當即明白過來,忙跪地道:“下官惶恐。”
程慕寧卻忽然問:“你身上有血腥味,方才見過什麼人?”
孟佐藍一愣,抬起頭道:“下官的車架在半道上壞了,是殿帥送下官進的宮。”
這回不用程慕寧提點,孟佐藍便趕忙說:“公主胃疾加重確實是虧了身子的緣故,不過是因受寒所致,便是殿帥問起,我亦如此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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