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婢女來稟:“大老爺回府了。”
老太太鬆了一口氣。
眾女眷整理衣裳,便見薛慶治麵目嚴肅地進來。
各自行禮,薛慶治拱手向老太太問好,撩袍坐下。
“方才在說什麼?我在外麵聽著都熱鬨。”
錢氏把女兒推出去,“小十,快和你大伯說說,你是爹娘親生的,不是臭水溝裡撿來的。你大伯娘刻薄庶女便罷了,連你也一同刻薄了去,七歲了,連個族譜都沒上……”
薛慶治回頭看傅氏。
傅氏抿一下嘴,“著實是年前府裡事多,忘記了。沒想到,竟讓有心的奴才挑撥了去。老爺放心,我會儘快辦好,再給三弟和三弟妹賠不是。”
她把話說開,薛慶治便不好再指責。
身為當家主母確實事多,遺忘也是有的。
錢氏再不高興,也不好繼續鬨。
但她沒有忘了薛綏,“大伯,我做弟妹的說話可能你不愛聽。再怎麼說,六姐兒也是你的親生女兒,既然要辦,那不如一道祭告祖宗,記入族譜。”
這話薛慶治確實不愛聽。
但也無法反駁,“正該如此。”
崔老太太被一個個鬨得頭痛,這裡就數她輩分大,最後還得她來收場。
於是一口一個笑:“府裡姑娘都大了,一碗水要端平,莫拿笑話給旁人看,再又鬨得家宅不寧。”
一個再字,很是警醒眾人。
薛家是皇親國戚,看上去風光,可自從薛老太爺過世,已大不如前。
“我一個老太太說話,你們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可薛家老祖宗留下的家訓,要記牢了——家宅興,則官運盛,子孫睦,則福澤綿……家門興衰,孝悌為先,手足至親,毋起鬩牆……”
薛慶治不停點頭,“母親教訓得是。兒子都記下了。”
他母子說話,旁人並不插嘴。
傅氏卻知道老夫人借著訓兒子,敲打她。
身為嫡長媳,奶娘被打,吃個暗虧不說,還得在事後,替薛六添置衣裳行頭,置辦嫁妝,不然就是影響他們薛家的興衰。
這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好一個薛六。
一個愚笨野種,哪來膽量和她對著乾?
傅氏臉色鐵青地想,莫不是背後有人在給她支招?
崔老太太訓完話,又爽快地笑開。
“今晚家宴就安排在我老太婆的壽安院,哥兒,姐兒,都來。府裡也該吃一頓團圓飯了。”
眾人無不應聲。
老太太看著薛綏,皺了皺眉頭,讓錦書姑姑從屋裡取了銀錢出來。
“錦書,你帶六姐兒去坊市看看,有瞧著喜歡的,衣裳鞋襪,胭脂水粉,多買些回來,就當是我做祖母的一片心意。”
錦書屈膝行禮:“是,老夫人。”
薛綏今日收獲不少,很是滿意。於是笑盈盈欠身謝恩,在眾人異樣的目光裡,告辭離開。
她一走,屋子裡的氣氛便鬆緩下來。
薛月盈狀似不經意地笑:“聽人說舊陵沼那地方,什麼魑魅魍魎都有,集市都要入夜才開,樣樣古怪,也不知六妹妹怎麼活下來的?”
她的疑問,也是其他人的疑問。
丫頭婆子們,帶笑的目光不時交換。
這地方的女子,哪裡有清白的?
薛慶治臉上難堪,低頭喝茶。
薛月沉輕哼,看她肚子,“四妹妹今日,話格外多些?是父親母親不好管教了,要我當姐姐的來管?”
薛月盈本意不是為了打薛月沉的臉,隻想她改變主意,不抬舉那薛六。見她生氣,隻好點到為止,笑嘻嘻地道:“大姐姐要是也給我添些嫁妝,我的嘴便堵上了。”
薛月沉斜睨她,也笑了起來。
“父親和母親最疼的,不就是你?府裡會短了你的?”
眾人一片喧闐。
壽安院又恢複了熱鬨和喜氣。
薛綏走了很遠,還能聽到傳來的笑聲。
沒有她在,他們才是一家人。
入薛家族譜,並非她想,而是雪姬所願。
隻是突然就想成全她。(www.101novel.com)